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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倘若永留良夜


也能稍稍捋清现在这般的情形了。

        比起刚才,老师已稍稍露出了口风,不再两边不站,教他心里不安。

        果然,顾太师问他,“如此,我若遣你进学,你可愿往?”

        他面上依旧严肃,但眉目间微微露出以往的样子。

        舒泩虽敛着目,不教自己显得冒犯,但却是一直盯着老师的表情,见他松动,心中一颤,微微转头,又深深地看了门外的有狐七一眼,心下一狠,老师的意思是让他必须现在就要下决定了,他必须相信自己现在的决断。

        于是牙一咬,向后推一步,顿首,“老师,泩不愿。”

        听见前方传来顾太师与刚刚毫无变化的声音,“哦,为何?如此机会,却不愿接受,是觉我还有藏私吗?”

        舒泩伏贴着自己手背的额间微微一惊,更深地伏下去,“泩不敢。只是泩深觉才学不够出色,无能进太学进学。再者,泩已然习惯老师的教导,在老师这更能好好进学,心无旁骛。”

        他听见顾太师“嗤”地发出一声笑声,但却和刚刚的似有怒意不一样,带着点自得,也带着点欣慰,他起身,走到他的旁边,对他说,“起吧,既然你觉得我这里好,便好好学吧。”

        说着把手上的竹卷随意往他这边一扔,舒泩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顾太师声音带着点调侃,“心无旁骛就别了,这是给你的。”

        然后穿过他走向外面,脸色一样的肃然,快到门口,才对在后面痴痴地望着他的舒泩说,“尚未及冠,便好好进学,不要想些胡乱事,还未到时候。”

        出门还揉了一把等在门口的小狐狸。

        舒泩神色逐渐清明,愣愣地点了点头,心有所感,适才应该是……赌对了。

        他背后一片濡湿,见到老师离开,忽而顿觉。

        但却不由得深思起来,老师这是何意,如此提戒,却不告知。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拭了拭额,心想着,既然老师令我不要多思,便不要再想,只是老师肃穆起来,当真可怕。

        令他心有余悸。

        然后便抱起在脚边的有狐七,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一手握着来之不易的竹卷,抱着她离开了。

        路上两人小小声地说话。

        有狐七问他,“书生,你老师遣你进学,听他适才说的,很是个好地方,你为何不愿?”

        舒泩揉她的头,声音很温和,丝毫没有刚才胆战心惊,左思右想的样子,“老师适才必是在考验我,虽不知原因,但我若是说愿意去,以老师的性子,面上虽是很温和,但内里却是极为冷硬的,必然会送我去的。”

        虽然他最后是因为他怀里的她才选择笃定,但他却羞怯地不想告诉她,明明他并不是这么羞怯的人,但怎么能告诉她,他堂堂一个男人,为着男女之爱,才做了如此大的决定,怪让他说不出口。

        他怀里的小狐狸摇着尾巴,耳朵微微划过他的下巴,让他心里有点儿痒,她对他说,“那不是正好是你想要的吗?如何不好?”

        舒泩露出一抹笑,眼里有些混沌的东西,破碎,又聚合,混淆得厉害,有狐七看不真切,“七娘,我教你一事,在这人世间啊,与你们有狐族不一样,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别人嘴上说的话了。”

        他笑着和经过的师兄弟们打了招呼,待走过,便继续说,“说的越好听,描绘的越是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灿灿生光,这之后蕴含的某些便越是残酷。”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越是富贵灿烂,之后的苦难便越是教人刻骨铭心。

        舒泩用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有趣似的捏了捏,“尤其是那些,肱股之臣,贤名远扬者,便更是如此。越是能力出色,便越是手段出众,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他笑着说,“被人捧在天上的,一遭摔下,便是粉身碎骨,你说可不可怕?”

        他的笑,却配着这样令人害怕的话。

        有狐七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便用爪子挠他,舒泩被她牵动心神,用手摁住她的爪子,说的话很淡,却很重地敲在了她的心上,“七娘,看太多东西,不要看他表面展示的样子,不管是事、物、愈或是……人。你千万记住。”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有狐七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暗自记住了这句话。

        之后,两个人终于回到了院子。

        有狐七见两人已进了院子,便叫了起来,有意逗他,“我知道的,姐姐们和我说,人说的话最不可信了,特别是那些书生,明明前夜一夜快活,说着永不分离,却是满口胡言,到了第二日,说的话便作不得真了。”

        舒泩笑得带着些绮色,教她变了回来,拥住她纤细的腰身,紧紧地抱住了她,不给她发难的时间,“七娘切莫怀疑我,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爱你啊,我绝不辜负你。”

        有狐七笑得很狡黠,面上带着点傲气,“那是自然,你岂敢辜负我。”

        她是上古妖族有狐氏的少族长,他一个人类,他说要她百年,她便给了,他说想见她,她便让他见了,她待他如此情深义重,他们两情相悦,他又喜欢她喜欢得紧,自然不可能辜负她。

        舒泩爱极她这般娇俏的样子,轻轻地吻在她的脸上,情真意切,一片脉脉情深。

        有狐七受用极了,嘴里却狠狠地说,“你若是负我,我便杀了你,再找千儿八百个男人,一个赛一个的好。”

        话刚落地,她就整个人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向他求饶,“书,书生,我错了嘛,我,我不该说……后半句,哈哈哈哈,好痒,你别动我!”

        两人闹完,舒泩握着她的手,虔诚地吻在她的指尖,迷恋地低语,“我待你永生赤诚,绝无违背之日。”

        他那眼神迷离的样子,颇为熏人,熏红了她天生多情的狐狸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抽回来之后,又有些不舍,转过身,却把手又塞了回去,带着点娇俏的泣音说,“那,那就说定了。”

        回想到这里,舒泩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笑,声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喑哑。

        几千年了,他太多的东西都记不清了。

        但唯独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被他反复琢磨,反复抛去,却永留痕迹,不可忘记。

        他记得那夜月光温润,对影成双人。

        有狐七比当年魅丽的声音传来,“你也记得那一天吧,那一夜,多美啊。月亮很圆,很柔美,像是玉盘,闪着莹莹的光。”

        她好像是不够刺痛他,愈或是真的想要回忆那一夜的温馨与热恋,面上带着朦胧与追忆,“我记得,那夜的风也很柔和,吹在脸上,我看着旁边你师兄师弟们的院子里,黄澄澄的灯豆弥散,我此生都记得那晚,好美的一夜。”

        这句话让舒泩心头一颤,生出潺潺流不尽的愧疚,生出丝丝悔恨,与对那夜更加清晰地感受,他面上不显,仍是挂着笑,但却仅仅浮于表面,若是她看着他的脸,必然一眼识破他的掩饰。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轻松起来,“七娘,倘若……倘若永留良夜,共看星河灿烂,便是我此生难达之愿景了。”

        身边的有狐七没有说话,永留良夜?

        不可能了。

        你太贪婪了。

        阿泩。

        但她没有说出口。

        此夜亦为良夜,何必说诸般否认言语。

        各自心中有数即可。

        舒泩是个明白人,知道何事适宜何事不适。

        只是有些可惜,她遍寻多年,再未有与她一般长生不死者。

        唯有他。

        不知又得孤独几千年,才会有与她同类的人再次出现。

        她微带惆怅,与他一同望天。

        惜此良夜,故人再遇。

        但此夜永非他夜。

        两人心中明明白白。

        时间与选择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鸿沟。

        她跨不过去,他也过不来。

        最好便是相安无事,还可偶尔相见,只当故友再见,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相见便不识。

        有些伤疤,如他的左手掌上的那般,一生都无法愈合。

        纵使是几千年,伤疤依旧是伤疤,隔阂依旧隔阂。

        反而因为太过刻骨铭心,还更让人心里添上几分幽深。

        在这太过漫长的数千年,他浸玉楼,她浸巫山,这风花雪月的事里,伤口好像都还淌着血,转而一看,却又好像愈合了。

        兜兜转转,却又再遇,命理真为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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