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名
柳亦新快步走到他面前，低下头注视着他的面容，叶曙喃喃细语道，“你这些年，有没有找过我？”
“有。”柳亦新缓缓半蹲在他床边，手轻轻搭在他右手腕的纱布上，手指在上面摩挲着，“可我找不到你。”
叶曙沉寂已久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挠了一下，涌上一股莫名的悸动。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恨意是滔天的，是无法自拔的。
但如今面对着他却有一股难言的冲动。
自己风尘仆仆的穿过十三年未从谋面的时光，站在他面前，却又像以前一样，再一次带他避开了危险与苦难。
叶曙反握住了他的手，将那不安分的手指握在手心，“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柳亦新那只被抓住的手逐渐被叶曙的体温感染，并且大有往上升的趋势。
他莫名的开始眼前发昏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柳亦新。”
“只道梅花发，那知柳亦新。”叶曙看着他的脸，低声念道，“伯母真会起名。”
“咳。”柳亦新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不用你挨个问题问我了。”叶曙漫不经心的用大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我这几年一直被柏樾囚禁，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没有给我注射什么药物，只是时不时对我拳脚相加。”
叶曙抿了抿唇，脸上的神色拿捏的很好，“我一直想要逃，包括昨天，被他发现后又挨了一顿打。”
柳亦新沉默几许，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侧脸。
“我知道他对我动手后会稍微放松一下警惕，在往外溜的时候听见两个人的对话，说什么实验失败要销毁，还有一些炸药的字眼。我就猜到这里可能会爆炸，马上要溜出去的时候就碰见你了。”
“你对那两个人有什么其他的印象吗？”
“没有，我只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没有看见脸。”
“那你知道他们要销毁什么吗？”
“不太清楚。”叶曙对爆炸身亡的柏樾闭口不谈，而是开始装傻充愣，“我还以为是整个孤儿院都要炸掉，没想到只是其中一间屋子。”
柳亦新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只听赵松在外面说，“柳哥，江哥有事找。”
柳亦新这才回过神来，对门外应了一句，起身就要走。
叶曙灵机一动，抓住他的那只手暗中使了点力气，又把人拽到了身边。
肋骨处传来阵阵刺痛，但难以抑制住骨子里的冲动。
叶曙整个人已经从床上半坐起来，拉着柳亦新的胳膊往自己怀里靠。身上的温度仿佛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和他身上的大衣都能传到身上，叶曙抬眸看着他。
叶曙平常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仿佛带着光，而现在装的就像个要被人抛弃的小孩一样，可怜的要命。
柳亦新：……
叶曙微微起身，仰头将脸侧靠在他肩处，轻声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忍不住在脑子里消化这话的内容，外面的人却有点等不及了，把门推开了一个小缝。赵松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柳哥？”
柳亦新莫名的心虚起来，红着脸匆匆应下，“忙完了就来看你。”
说完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又脸红着憋出来一句，“你乖乖的，别乱跑。”
叶曙看他一副局促着像哄小孩的模样觉得好笑，又碍于他的面子不敢笑出声，只好趁人没进来之前乖乖的撒开了抓着他的手。
他刚松开，江黎就推门走了进来，“你磨磨蹭蹭这么半天干什么呢？”然后站在床尾处看着叶曙，“好像脸色好点了，过一阵我们再来问你详细情况。”
还要多详细？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叶曙虽略有不满但还是点头答应，态度良好。江黎又转头看着床边脸红的像个西红柿的柳亦新，心头涌上一丝异样，不悦道，“你探个病怎么把自己整的像发烧一样？”伸手就把人拽走了。
病房外，江黎把传回的现场照片递给柳亦新。
“孤儿院的爆炸案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应该不是冲着警方来的。”
柳亦新仔细的一张张看着照片，眉头紧锁。旁边赵松咋咋呼呼的说，“孤儿院里都空了，烈性炸药就为了听个响？”
“从现场来看，爆炸源应该是硝酸铵所制的□□。”江黎从后面他没看过的里面挑出其中一张照片置于他手上，长指点了点其中一处，“炸弹是放置在档案室里的，爆炸的时候有一个人在里面，身份不明。”
柳亦新面色不改的看了一眼之后将照片递给赵松，“你们当时不是把人都带出来了吗？”
“是啊，那会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我们说换个地方谈，大家一起去市里挑个饭店边吃边谈。”赵松心里有苦说不出，“我还特意说叫上所有人一起去。谁成想……”
江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继续说，反而又挑出了另一张照片，对柳亦新说，“我怀疑这场爆炸有可能是针对整个人。”
那照片上是一具已经烧的焦黑的躯体，呈大字型瘫在地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黢黑，完全辨认不出任何面部特征，但上面用红笔圈出来了一处。
是他的左手。
和摊开的右手不同，他手里紧紧的攥着什么，好似打算死了也要带着那东西一起走。
“法医组已经带回去了？”柳亦新问道。
“嗯，出鉴定结果还要一段时间。”赵松回答说。
柏樾当初就是从阳州逃往安城，所以他们对此并不奇怪，而令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这些年逃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阳州孤儿院？
为了那具尸体手里那件已经烧毁的东西？
他又是什么时候逃的？
不对。
能在警察的包围圈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还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心中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随即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假如说……
那具尸体就是柏樾呢？
这样他的踪迹就说的通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黎，并没有把这种想法公之于众。
太离谱了。
一个在逃多年的重大罪犯，最后莫名其妙死在爆炸之中？
这难道是所谓的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呵，那应该是天道有轮回吧。
柳亦新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没继续作声，而是默默的思考着。而江黎看他面色有变，毫无道理的瞥了自己一眼就不再说话，心中明了：他肯定是又有什么奇怪的思路了。
于是思索之下，江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添加了奚明的微信。对方好像也没有故意拖着的想法，不多会儿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你已添加了m，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面一股脑发过来了一长串文字，他只好按耐住打字的欲望，耐心的读了起来。
【m】：除了档案室之外，其它房间并没有发现有929案致幻药物的存在。爆炸源所处的房间还在进一步勘查……
还没等他看完，就已经显示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他先是一愣，随即火立刻就上来了，不客气的打字回击。
【jiang】：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副队还不能了解案情情况了？还是你当真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对面有了些许沉默，而江黎的火气也在这空当中慢慢变成了懊悔。
明明决定好了心平气和跟他谈的，怎么一开口还是这种毛头小子的不稳重。
他咬了咬牙刚想撤回，就看到对方已经回复。
【m】：没有，发错人了，不是不给你看。
奚明这会也悔不当初，后悔自己不应该一边听旁边人说话一边回复消息。
明明该发送给柳亦新的消息，却阴差阳错的发送给了刚添加好友的江黎。
不过看江黎这个反应，应该是没把话看全。奚明头一次对自己的手速有了极好的自我感觉。
他把话改了改，又发了出去。
【m】：其它房间并没有发现有929案致幻药物的存在。爆炸源所处的房间还在进一步勘查，尸体身份暂时不明，你们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而另一边，柳亦新也接收到了奚明发来的短信。
【m】：其它房间并没有发现有929案致幻药物的存在。爆炸源所处的房间还在进一步勘查，我怀疑档案室里的人就是柏樾，但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先不要告诉江黎，有新线索我再联系你。
江黎收到奚明的短信洋洋得意，还特意去柳亦新面前炫耀了一番，“你看，他不是不理我。”
柳亦新目光飘忽不定，敷衍的嗯了一声，带着两人回现场去了。
他们一直专心于手中现有的线索，走廊上的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人的身影。
没有人发现在柳亦新出来后，身后的病房门其实一直处于虚掩着的状态，叶曙同他们只有一门之隔，默不作声的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满意的笑了笑。
叶曙左手高举着输液瓶，眼神盯着输液器里滴落的液体。
一滴，两滴，三滴。
头发温顺的贴在他后颈处，与洁白的纱布产生鲜明的对比，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温和。可他脸上阴狠的笑容却与整个病房的气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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