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觉

但令人奇怪的一处是，家庭背景中，他虽无父无母，但户籍却在祖父户下。

        他祖父仍然在世，从严格法律意义上来说虽然算孤儿，但理应由监护人来看管，他祖父为什么会把孩子送到孤儿院？

        难道是不想抚养？

        再仔细查了一下他的家庭情况，他祖父名叫孙贤，今年七十二岁。而柳亦新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眼熟，不过后面这感觉被欣喜所冲淡。

        总算出现了除叶曙之外的第二个活的相关人员。这也就意味着案情终于有了一丝突破口。

        他立刻调转调查方向，查起了孙贤，刚过中午就已经掌握了孙贤的全部信息。

        孙贤年轻时是名商业家，结果因故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再悲痛不已，自己儿子的遗孤也需要他继续照顾。

        他也并没有对孙坤不负责任。孙坤在孤儿院的原因是他正是阳州孤儿院的院长。

        据调查，他近几年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基本上可以说是到了要久住医院的程度。而孙坤正值叛逆期，自然不愿放了学之后还要日日夜夜呆在无聊至极的医院。

        孙贤只好想办法托人照顾他，可他的好友要么就是在家颐享天年有保姆照顾，要么就是尽享天伦之乐，皆是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暂时托付在孤儿院里，想着这样还能有玩伴陪他。

        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天人两隔，又一次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院长半辈子都致力于救助那些贫苦的孤儿们，却没想到院长的孙子惨死在了孤儿院的地底，简直令人唏嘘。

        孙贤很快被带到了局里，在面对自己孙子幼小冰冷的遗躯时，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流下了两行清泪。

        柳亦新心知他并不好受，也很敬佩他能一生致力于慈善，以至于在询问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怕又碰触到这位孤家寡人的伤处。

        可再怎么说失去亲人的痛苦对于老人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更何况是对于一位本该子孙满堂颐享天年的老人。孙贤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了许久，最终在旁人的帮助下先带着遗体去火化了。

        “因果轮回啊。”孙贤最后近似于喃喃自语的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他们都觉得是老人受了太大的刺激，胡言乱语罢了。

        柳亦新本想着等孙坤火化后和孙贤好好谈谈，谁成想孙贤又因身体状况不好，心理上又遭遇重大打击，刚出火化场就两眼一翻又直接回了医院。

        医院医生认为他现在并不具有接受问询的条件，所以一时半会不能在孙贤这条线下手。

        但孙坤的遭遇让柳亦新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孤儿院里柏樾的内应还没揪出来。因此大家一致转移了目标在孤儿院那一众负责人上，此时也因有嫌疑全部浩浩荡荡的押进了看守所。虽说都是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但一个个都跟人精一样，都一口咬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如此这样僵持着。这样一来，四十八小时后，如果这帮人还是拒不认罪，也无新的线索进展，他们只有放人一种选择。

        “妈的，我就不相信了，那柏樾还能瞒着这么多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违法乱纪的事！”江黎气的直接开骂，“一个个睁眼说瞎话，难不成他们都是在拿钱吃白饭？”

        柳亦新没有骂娘的习惯，但在审讯完那几个人之后也面色如霜。

        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面对如此雪上加霜的情况，刑侦办公室的气压肉眼可见的又低了几个度，六小时后，不光平时一贯冰山脸的柳亦新，甚至乐观处世的江黎也是一副阴沉的样子。

        刑侦大队上下全部忙成狗，却犹如困兽一般毫无进展。

        时间逐渐流逝，距离羁押一众负责人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好的消息：禁毒那边取得了重大突破。

        奚明捏着化验报告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红烧牛肉面的混合气味，有些人栽在椅子上已经睡了过去，有些人支撑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柳亦新没有睡，他强打起精神还在翻找着跨市区可疑儿童拐卖的卷宗，旁边的材料已经在地上堆积的有凳子腿一半那么高。

        见他来了，柳亦新勉强抬了一下眼皮，声音中也带有了一丝沙哑，“什么事？”

        奚明将那份检验报告递给他，“新证据，这个至少可以定一部分人的罪了。”

        那上面是孤儿院检材和929案致幻药物的成分对比。两者成分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这份报告可以完全坐实柏樾在孤儿院所干的勾当。再结合孤儿院近一段时间以来的菜品采购清单，至少能证明那个负责日常起居的负责人是在扯谎。

        可这样还远远不够。

        需要更完整的线索链。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解释清楚那些孩子的来历。

        “柏樾现在生死不明，很多证据都无从考证。”柳亦新苦笑道。

        奚明察觉到这话中的漏洞，意识到可能那具焦尸还没有确定身份，“可档案室里的那个？”

        “离爆炸源太近，尸体损坏太厉害了，法医组还没给出确定结果。”柳亦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水间，江黎正在里面泡茶，暖黄色的灯光衬得他的背影有了一丝落寞的感觉。

        奚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哑然，随即劝道，“不能一直护着他，你不能，我也不能。”

        “我知道。”柳亦新小声的说，“但我想尽力。”

        奚明不再劝说他，而是轻手轻脚的搬了把椅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柳亦新诧异的看着他，“你干什么？不回去休息？”

        奚明又看了一眼江黎的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冲柳亦新眨了眨眼，“我来陪我前任和室友。”

        柳亦新顿时失笑，江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奚明一脸温和的看着柳亦新，而柳亦新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样，本来因为加班和案情艰难而郁闷的心情又添了一丝不悦，他直接端着茶杯闷头回了自己位置，一言不发的继续翻卷宗，就像没看见奚明一样。

        奚明也没主动去招惹他，而是陪着两人一同在灯下分类卷宗。如同以往期末考试前，三人一起坐在敞亮的图书馆里挑灯复习。

        柳亦新起身去洗手间了，江黎看的头晕眼花的，感觉下一秒那纸上的小字都会飘起来了，他索性放下那卷宗，开始揉眼睛。

        奚明发觉了他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材料，拍开他的手，从兜里掏出来一瓶小小的滴眼液，下意识的递到了他面前。

        这个习惯是他们大学的时候养成的。江黎平时不努力，特别喜欢考试前几周临时抱佛脚，每每熬到深更半夜的时候都会双目发涩，甚至严重的时候第二天看东西都迷迷糊糊的。

        奚明知道以他的性子都是敷衍了事，觉得补个觉起来就没什么大事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又劝不动他避免用眼过度，便时刻随身带着一瓶眼药水。观察到他有眼部不适的时候就把人拽过来滴上一滴。

        白炽灯下的那瓶眼药水静静的躺在奚明的手心里，江黎听到他的声音缓慢而又轻柔，带着深深熬夜的疲倦感，“手不干净，别瞎揉。”

        那一瞬间他恍然感觉自己还是二十岁，并没有互相错过彼此蹉跎的那几年。而他依旧身处于自习室中，抬起头就能看见那个人笑盈盈的为他滴滴眼液。

        江黎许久没有动弹，奚明也知道自己没有过多责怪他的理由，看他没有要用的意思，便收回了手，作势要把东西放在兜里。

        江黎这时终于走完了漫长的反射弧，以极快的速度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奚明攥的并不是很紧，但两人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江黎故意而为，奚明感觉到他修长温热的手指蛮横的插进了他手掌的缝隙中，抢夺那瓶小小的滴眼液时甚至指肚还在他的掌心剐蹭了一下，他不合时宜的脸红了起来，垂下视线不与他对视。

        江黎看着他的反应，像是计谋得逞一般低头笑了一下，拧开滴眼液的盖子仰头滴了两滴。

        眼部的不适得到了缓解，江黎上不得台面的调戏小技巧也在奚明面红耳赤的表现下得到了认可。可以说生理心理上都是极大的满足。

        他慢条斯理的拧上盖子，凑近奚明眼前，脸上带着他惯有的坏笑说着，“下次还找你要。”

        滴眼液顺着他的手指滑进裤兜里，可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奚明。

        眼看着奚明被他搞的进退两难，马上就要缴械投降时，柳亦新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办公室里卿卿我我，你俩可真行。”

        与此同时，肖喻正在解剖室里忙碌着。

        台面上摆放着那具焦尸，她此时面不改色的拿着手术刀正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及下刀的位置。

        一旁的实习生因为连续熬夜又目睹了这么刺激的一幕，脸一白就是一阵干呕。

        肖喻手上拿着胃袋，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里面的食物残渣，头也不回的轻声说，“你先出去休息吧。”

        实习生还想多留一会陪她解剖完，此时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坚持，转身离去。

        肖喻面前立着摄像机，冰冷而不懈的记录着解剖室中沉默的动作。

        突然白色的橡胶手套触到了一个硬物，她的面容上总归是有了一丝表情。

        等到从胃袋里拿出那个硬物后，放在光下仔细观察一番后，她心下一惊。

        那是一枚纯银素戒。

        内侧刻着两个字母：

        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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