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谈话
“32层下来的？”五颜六色问他。
“嗯。”路泠指了指工作牌和铭牌，“董事长办公室”六个字格外显眼。
无疑，“32层”的字眼比什么都管用。
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女孩儿问他：“你跟许助理熟吗？你是来巡视工作的？我没见过你。”
路泠稳住自己一一作答：“我是许助理招来的，第一天上班来熟悉一下环境。”
“第一天上班，我就说以前没见过你，那你是许助理的助理，也就是老板二助……嘶~”女孩儿闭口，转身走了。
陆陆续续有人从他身边散去，最后又只剩下了他和五颜六色。
五颜六色就是头发颜色和衣着有些独特，他声音很好听，手指上还有颜料，不知道是吃了饭就投入工作还是没洗手就去吃饭。
“路泠。”他很郑重地叫出路泠的名字，并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沈晏，晏子使楚的晏，我是文创部负责人，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日安’。”
日安，晏。
路泠并没有让那只手悬空太久，他生涩地握上去：“您好。”
沈晏对于路泠握住他的手这一举动很受用，心情大好，而他心情大好的时候话就多。一把揽过路泠肩膀指着眼前或明艳或灿烂或深刻或活泼或感人肺腑的艺术创作给路泠看，还指着屋子一一介绍：“这是一组的地盘，这是二组的地盘，下次你来可能会反过来，谁需要太阳谁去阳面。”
路泠超强大脑在这一刻准确无误地启动。
“刚才那个女孩儿叫纹纹，波纹的纹，大名叫周雯，雨字头的雯，不用记，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其他的刚才没和你说话估计你也分不清，一组大风、大浪，这是双胞胎，今天不在。还有一个大叔，叫摩龛，摩托的摩，佛龛的龛，就他们四个。”
“二组白识，真名就叫白识，认识的识。风雅，刮风的风，优雅的雅。苍蓝，苍鹰的苍，蓝天的蓝。汀集，他算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你认识吗？”
路泠还真知道。大二上学期他选修国画，老师单独把汀集作为年轻一代翘楚拿出来讲了一节课，他喜欢汀集画画时候潇洒和细致相揉，还搜过汀集的作品展。
“我知道，《上元》，我看过。”
沈晏在路泠背上拍了一巴掌，大笑道：“对，就是那个上元的汀集，可惜他今天也不在，等他回来了给你画幅肖像，一准大火。”
路泠觉得他迟早要去二楼找楚吟办□□身卡，陪笑两声，再没说话。
因为有沈晏热情做陪，路泠的进程近乎停止了，一点半商沐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六楼听沈晏介绍作品，收获还是有的，甚至他都能和沈晏问答对话，沈晏爽朗的笑声时不时在大楼内回荡。
——
回来路上许力和商沐说了路泠的情况，还说路泠本性很灵，但这会儿快蔫了。商沐输入那一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点开微信头像看着，说：“他一直很灵，但他五年前就蔫了。”
商沐有些疲累，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上午开了一上午会，中午又听商究啰嗦了半个小时，这会儿他很想睡一觉，但比睡觉更急迫的是想见见路泠，他想知道路泠现在是因为什么“不灵了”。
许力给路泠发消息问在哪，路泠如蒙大赦和沈晏约好下次再见，然后一路小跑进电梯直上32层。
32层，许力亲自在电梯口迎接。
“碰到沈总了？”
“是。”还没到上班时间，路泠心里是不慌的。
俩人并肩往里走，许力问：“是不是被沈总手底下那群艺术家围住了？”
路泠侧身看许力，点点头：“文创部很热情。”
“确实热情，公司上下那点活力一大半靠他们。”许力用的是说笑的口吻，“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被沈总拉着欣赏文创部大作来着？”
路泠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点头微笑，不过他没有和之前一样应和，而是多说了一句：“那些作品确实好看。”
许力深深吸了口气，很诚恳地说：“这一点你和老板很像，老板当初看过那些作品也说确实好看。”
真是何德何能。
路泠受宠若惊，有那么片刻的慌乱无措，许力不为难他，话音落紧接着扔出大雷：“老板要见你，收拾一下。”
路泠猛然抬头，眼中由方才的无措转换为震惊，表情都接近呆滞了：“老老板要见我？”
说话间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外，许力嘴角噙笑：“你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工作，自然要让老板见见，有什么疑问吗？”
路泠稳稳心神，低头整衣服的同时回答许力：“没有疑问。”
接着便是许力的神级变脸，方才还嘴角噙笑，路泠整个衣服的工夫不过半分钟许力已经一脸严肃地敲响了门。
“进。”
路泠深呼吸，心里默念“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老板人很好”“签合同了签合同了”。他也不是慌，他只是有些紧张。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是一板一眼的，什么玩世不恭什么不屑一顾，统统见鬼。
上班族上班的时候是没有自己的。
这句话诚不我欺。
“老板，人到了。”
“嗯。”
然后许力出去了。
许力出去了！！！
路泠就不理解，可许力后退两步转身带上门离开这全过程丝毫不拖沓，完美诠释了一个助理该有的样子。
我以后也会有这样的职业素养，路泠想。而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老板。
“老板”可能是个动词，因为他一刻不闲。
“老板好。”路泠活这21年就没这么乖过。
商沐比路泠差不到哪去，他的手在键盘上敲着，但敲出来的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按说他的心并没有乱，他的思绪也很清楚，可就是在许力出去的瞬间他有点恍惚。
“路泠？”
“是。”
听听，多么生疏的对话。
“你在a大学的是文学？”
路泠点头：“是的。”
“文学专业为什么想到做传媒传播？”
这个问题路泠想过答案，但那是为了应付同事，他没想到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居然是老板。超强大脑已经在工作了，不敢让老板等，路泠回答：“大学期间学过有关传媒传播的课程，也做过相关的工作，感觉这一行业很有发展前景，并且我自己很喜欢。”
够幼稚吗？够了吧。
功利目的有了，幼稚梦想也有了，单纯理由凑齐了。
路泠是故意的，他被许力看中的是简历，但他到底是个还没出校门的实习生，之前工作中遇到的直系上司都怕下属抢风头，他看不懂许力，不敢冒险，宁愿让许力或者老板多骂两回长长记性学学东西，也不想太彰显自己。
这个答案对商沐来说多少有点不符合预期，他听说路泠在百林把那几个面试官全怼了一遍，那种盛况他很想看。而这个回答他又能理解。
商沐终于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左手握了握右手，纱布已经在见商究之前掀掉了，本来也是小擦伤，上点药过一夜就能好，要不是许力那个夸张的非要他绷上纱布，说什么能引起同情，他才不要做这种傻事。
关于昨晚路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他不敢问。
商沐清清嗓子：“年底国内没什么新工作，许助理会经常跟我飞国外，你留在这儿是件好事，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向许助理反应。”
终于听到句不用动脑子的话，路泠连连点头应着——这一天他一直在点头答“是”。
“但是吧，有些事情你是不能知道的，你能听明白吗？”
路泠当时脑子里就蹦出了昨天晚上的一幕，他觉得老板就是在指这件事，许助理强调一遍不算老板还得亲自强调，看来确实有大事。
路泠没有这么大好奇心，就算是参与了什么商圈争斗，他好端端做他的实习生就是了，正如老板所说，有些事他不必知道。
“我明白，我一定随时和许助理保持联系，并且会对我所知道的一切进行保密，而我不知道的也不会多问。”
在商沐这里昨晚上这件事就算是暂时压下来了，但路泠谦卑听话的让他莫名不舒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机会能让他找回那个理着寸头教他用劣质吹风机的少年。
沉默了一会儿，商沐打算就这么结束这次谈话，他下午三点还要开内部会议，真的要休息了。
商沐起身往路泠这边走了两步，他松松领带，一如昨晚疲惫：“你先出去吧，忙完手里的工作没什么事就熟悉一下公司，今天早晨做的不错。”
路泠谢过老板，学着许助理的样子后退两步转身，商沐却突然叫住了他：“你以后再去底下转可以戴个口罩，必要时候也能摆一摆许力的威风，他们不会欺负你，但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进程。”
说完商沐路过他的身边走向休息室。
路泠小心翼翼关上门出来，许力在整理下午的会议内容，路泠没有打扰他，自己消化着老板最后一句话。
戴口罩？摆威风？是为了维护32层的威严？那为什么戴口罩呢？路泠回想着他为什么会被沈晏缠上，一下子茅塞顿开，所以老板言外之意是说他长得好看吗？
路泠摆出文件夹做总结收尾，许力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问老板和他说了什么，看来这些是不用汇报的。
“下午老板开内部会议，会下楼，你守在这儿等三楼前台电话，为宜的人会过来，到时候你让他们在三楼等着，如有必要你在三楼陪他们等一会儿，记得人来了告诉我。还有，为宜的人一旦进了待客室就只能你跟着，看茶拿东西必须你亲自做，我会让公关部宋秘书去帮你，但他只会帮你拦在待客室外面。”
路泠听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坐好认真记下。
“另外他们如果和你说话你不用理会，不管说什么，一句话也不要接。”
“明白。”
路泠这次没想太多，他没想问问这次为宜来是他去，那么之前呢？公关部是可以负责的吧。
商沐只是阖眼躺了一会儿，两点多三点不到的时候从办公室里出来，许力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他的专业度再次让路泠钦佩。
许力和商沐汇报：“为宜的人打电话说今天下午会来，我让路泠到时候去三楼接待。”
商沐看向站的笔直的路泠，眼神复杂，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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