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宜
路泠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学着许力的样子把文件夹整整齐齐码在办公桌上专心等三楼的电话。
32层的监控无死角旋转，路泠没有那么沉迷手机游戏，只是第一天忽然被迫闷了起来，多少有点……不习惯，他打开电脑搜索“为宜”。
赵谦之前投简历的时候说过为宜，早些年为宜和百林是能比肩的，那时候锦南已经做大做强，百林和为宜刚刚起步，而为宜因为和锦南有过合作比百林更为人所知。
今年应该是为宜的天劫，七八月的时候为宜老板带小姨子到海边度假，被老婆不动声色地在网上曝光，为宜内部大乱，声誉一落千丈。经过一个多月的纠葛，老板离婚净身出户，老婆变卖股份姐妹翻脸。
但濒临破产的为宜总还有些人想要救一救。
比如为宜市场部总监华慈。
一个对为宜有着超乎常人感情的为宜老人，今天为宜来是谈收购的，领头人物就是华慈。
路泠关闭电脑拿出一张纸来复盘今天的所见所闻所知，画完一张就在碎纸机里碎一张，画到第三张的时候电话响了。路泠起身的同时把纸扔进碎纸机，接起电话：“喂，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
“路助理，为宜的人来了。”
“我马上来。”
路泠给许力发消息，带着卡下到三层。
比忐忑更为直接的是兴奋，他感觉自己和许助理一样，接到前台电话，然后快速下楼以一个很成熟的姿态迎接客户，他有无数次上台经验，好的坏的耻辱的荣誉的，他并不怯场，他只是兴奋。
兴奋到想直接从32层跳下去。
许力的回复是【不用太客气，基本礼节到了就可以】
路泠【明白】
上次和三层这位前台见面是签合同那天，再见面时路泠身份不一样了，他也可以学着蔡妍的样子和前台微笑，然后问一句：“小可姐，人在哪？”
穆小可摊开手示意电梯方向，压低声音说：“起内讧了，你注意。”
路泠点点头缓步走向电梯等候区，在这里微笑是一门必修课，但路泠想过，在为宜这里这门必修课可以变为选修课。
“请问是诸位是为宜的客人吗？”
华慈真算得上是一夜白头，他怎么都想不到最终为宜会以这么个方式退出舞台，当初他不同意董事会股份随意转让，但没有人听，后来股份转来转去终于是烂了大街，一文不值。现在为宜终于是他的为宜了，但也成了一摊垃圾。
“你是？”
路泠一眼认出华慈，他谦卑弯腰面不改色：“华总您好，我是许助理的助理，我们老板在开会，让我先来接待几位。”
“许助理的助理。”
路泠自己说自己职位的时候都觉得绕嘴。
华慈从路泠身前铭牌看过，认命般点点头：“有劳。”
为宜来了四个人，这些人路泠都在资料上看过，基本上都能对上名字。往待客室领的时候宋杉正好下来，华慈应该是认识宋杉的，表情明显和见到路泠的时候不大一样，但宋杉只是和华慈点头示意，然后冲着路泠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路泠依旧带着华慈他们往待客室走，宋杉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有点像间谍行动，路泠始终把宋杉隔在待客室外面，甚至把百叶窗挡帘放了下来，待客室内就像封闭了一样，反正喝水什么的里面都有。
上厕所除外。
商沐下楼前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分明在说这件事很难办，路泠行吗？
路泠也不知道，宋杉刚刚说这边有他就够了，让路泠去忙吧。
怎么可能，许力就差把“亲自守着”“寸步不离”这几个字刻进路泠dna了。路泠负手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睛直视对面一点，如果配副墨镜挂个耳麦这就是妥妥的007。
“路助理，请问洗手间怎么走？”
路泠：“出门右手边拐两次就到。”
“谢谢啊。”
杜光远，为宜董事会主要成员。他一笑就让路泠想起了百林的几个面试官。
路泠拦住了杜光远开门的手，皮笑肉不笑开口：“很抱歉，我们老板来之前您不能离开这里。”
杜光远一听就急了，他喊着：“凭什么？我上洗手间。”
路泠侧过身子：“锦南人多眼杂，我又只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助理，实在不能保证您的安全，如果您从这里走出去有什么闪失，我承担不起，请见谅。”
“我憋死了你就付得起责任了吗？少拿锦南压我。”
路泠站直身子再不说话。
耳边不时传来粗鄙之言，华慈劝不住还和杜光远骂了两句，如果“为宜”能化作人，大概觉得脸都丢光了吧。可谁让32层的卡公司通呢，卡一刷门一锁，里头外头都别想打开。
骂吧，路泠只当做是在看戏。
商沐终于结束了会议，等不及许力收拾东西已经自己打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参加会议的一众高层包括视频会议里远在海外的领导面面相觑，许力来不及解释跟着夺门而出。
宋杉不大理解许力让他下来协助路泠但路泠又不让他进去是什么道理，以前为宜的人来大多都是他接待的，但自从为宜出事以后许助理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
待客室处于休战状态，路泠悄悄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快五点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下班了，然后门外传来刷卡的声音，门从外面猛地推开，路泠就站在门后面，差00001秒他躲到旁边，惊魂未定。
“老板。”路泠的声音都有些虚。
“嗯。”商沐的声音却听不出有什么变化。
得救了。路泠当时想。
许力抱着东西很快赶到，路泠顺手接过许力手里的东西出了待客室。这种很给力的默契让许力愣了愣。
路泠没有和宋秘书说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他的表面很平静，上到32层出电梯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之后的两个小时路泠一直一个人在32层等着，终于在七点多一点的时候电梯门打开，老板和许助理走出来。
心情不错。
路泠站起来迎接。
“还没下班？”许力问路泠，商沐则是从一出电梯就在看路泠，一直看到办公室。
路泠拿起整理好的文件递过去：“还没有，这个弄好了，还没有给你看。”
许力现在觉得这小孩儿可顺眼了，越看还有点越喜欢的意思，他翻看文件，比较满意：“你知道你的录音在法律层面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吗？”
路泠用手机把他在待客室受到的言语折磨全部录了下来，其实从出电梯他的录音功能就开启了，包括宋杉和他说话也都录了进去，回到32层以后他把录音发给许力。
路泠点点头：“知道。”他还想解释来着，但后面的话不大好说。
“行了，今天表现不错，这个月的奖金记一笔，下班吧，明天上班别迟到。”
路泠如释重负慢慢收拾东西，许力忽然又说：“宋秘书明天办离职，华总会带着为宜到咱们公司，为宜会改名，如果我不在，明天为宜的资料传过来你记得接收一下。”
就两个小时，一走一来，世界的参差。
路泠不多问，应下下班去了。
——
商沐站在窗边往下看，楼下就是一只只爬动的蚂蚁，他也分不清哪一只是路泠。
“走了？”
“走了。”
“考查的怎么样？”
许力想了想：“还不错，很谨慎，或者说他这个人自带谨慎。”
商沐转身走回办公桌前敲亮电脑屏幕，那是路泠的简历，证件照上他眉清目秀干净纯真，商沐问许力：“还有呢？”
许力不掩饰：“他有野心，他在把锦南当做踏板，我第一次在我的手底下见上班第一天一点错都不出的人，还是个学生，只能说他走的每一步办的每件事都是算着来的。”
“一点错都不出……”
“一些比较幼稚的行为或者言论不能当做过错，谁还没有一张白纸的时候，再过五年说不定又是一个许力。”
商沐睨了许力一眼：“不必，有一个许力就够了。”
商究回来了，那晚上商沐是要回家吃饭的，许力也能早点下班。
——
“打不动了，今天累死了。”路泠面对兄弟们的呼唤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谦吱哇乱叫一通：“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忙？有没有见到许多大佬？你们老板好不好？”
路泠吸吸鼻子扣开一罐可乐灌了一口，爽！
“忙倒是不忙，大佬也没见着，就是累，身心俱疲的累。”
“你这是去工作了还是让妖精抓去当奴隶了，怎么感觉你像被榨干了一样。”
“滚。”
终于能放飞自我了，终于能吊儿郎当了，终于能躺平了，路泠拿过一旁的台历划了一笔。
闭上眼睛充分感受身体与床的亲密接触，真舒服。
微信亮起路泠随手抄过手机：“艹！”
“咋了咋了？”还没挂断的语音电话里另外三个一边打游戏一边发来亲切问候。
路泠：“没事儿没事儿，你们接着打，我先挂了。”
他点开那个大雪连天的头像，看到名为“s”的昵称，再看下面的备注——商沐。
毁灭吧，为什么老板要加他微信，这种事情在锦南这种地方会真实发生吗？
离谱至极。
通过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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