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书生遇狐(怜花人) > 第28章 久望高台

第28章 久望高台


及冠的第二日,舒泩睡了个好觉。

        一大清晨,舒泩感觉到有毛绒绒的东西铺天盖地地捂在他脸上,让他有些呼吸急促。

        他本想拂开它,但这种让人过于难于忽略的感觉接连不断,左扫扫右戳戳。

        他无奈地转过头,将头放在软枕上蹭了蹭,抬起头看他身旁的小狐狸,与她道,“七娘,你又来搅我好梦。”

        有狐七一点不愧疚,翘着尾巴看着他,“书生你太懒怠了,日光高照方才醒来。”

        然后左摇右摆地催促他,“书生快些起身,再迟些伯父伯母便要亲自来寻你了。”

        舒泩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你怎地知道我父亲母亲要来寻我,昨日我及冠,我母亲还特地同我说今日可睡迟些,过几日又要同老师回去了。”

        有狐七跳到他肩上,轻轻用爪子拍拍他,与他道,“你去了便知晓了,怎地如此念念叨叨。”

        舒泩听着她的话,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倒是不再说话,径自去洗漱了。

        舒泩带着有狐七到正厅时,他父亲母亲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连忙跽坐在下座,向两人告罪。

        小狐狸从他肩上跳下来,坐在旁边的软垫上。

        他父亲同他道,“泩,昨日你老师同我长谈,与我说起你。说你才思敏捷,心有大志,锐气难当。他有意再留你几年,于他处再精细打磨,同时蕴蕴你的心性。你待如何?”

        舒泩听着他父亲的话,一时间有些不以为然,也颇有些为难。

        他自是崇敬拜服老师的,但他如今已然二十,今年向上荐举的时间已然过了,便是要等到明年,老师这意思,便是说再多留他几年。

        他心里是觉着此时此刻他便已然能够去独当一面了,也能去借他的才学与能力去扛下整个家族的荣耀了。

        他此时年少气盛,才学见地都不输旁人半分,应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出自己该做的事了罢。

        待在老师身边是很好,但他想做些更好的事。

        老师让父亲替他询问此事,应是给他留下了选择的余地了罢。

        这只是一个,一个,老师让他自己做出选择的选择罢。

        他告诉自己。

        他又望了望旁边窝着的有狐七,看了她一眼。

        随即转过身来,同他父亲说,“父亲,我想随老师学至明年,之后明年便可通过荐举,考试进入廷堂中。父亲,我已然及冠了,我不能再生活在你与老师的庇翼下了,不论大小,我想去做些事,之后体验一些,我以往完全无法感受到的……”

        他话未尽,但身为父亲的舒望已然知晓他所表述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有几分明白他老师的意思,但路要自己选。

        舒望起身,只同舒泩道,“你做了选择,便是好的,清楚知晓自己在做甚么,怎么做,就是一份体验了。”

        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有狐七的头,继续道,“你母亲还有话要问你,我便回去了。”

        说完抱起有狐七,带着她出了正厅。

        舒泩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抱走了他的小狐狸。

        小狐狸则眼巴巴地看着舒泩越来越远,颇有一种看不到热闹的遗憾在里面。

        目送他们离开,舒柳氏才转身同舒泩道,“泩,昨日你及冠时,你有狐家伯娘与我道,他们家七娘,求取之人将近要踏破他们家门槛了。你向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央我问你一问,想知晓你作何想。”

        舒泩面皮一紧,颇有些头皮发麻。

        他这些年算是见识到了有狐七她母亲的厉害,她可比有狐七段位高多了。

        言笑晏晏中杀人于无形之中,说得莫不就是他的未来岳母大人了。

        他难得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脸,与他母亲道,“万望母亲向伯娘转告我对于七娘的珍重与喜爱。七娘与我而言意义过于重大。于我,她是我心中未来唯一的妻,我自是半分不愿委屈七娘的。但如今泩未有一官半职,不过是个布衣,因此惟恐稍有欠怠。我待七娘之心天地可鉴,绝不更改。待我谋得一官半职,便立即向有狐夫人求取七娘。便劳烦母亲为我在伯娘那里说几句好话,待我风风光光求取七娘。”

        舒柳氏难得对他不忿,“小子,倒是为难起母亲来了。你也晓得,有狐夫人最是看重七娘,你这弄得……母亲我是上下为难……我也想早些抱个孙辈玩玩……”

        后面一句小声嘀咕着,没给舒泩听见。

        但也狠狠瞪了舒泩一眼,留下一句,“你自去留。”

        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厅。

        碰了满鼻子灰的舒泩讪讪地目送舒柳氏离开,松了一口气,这才出去去找有狐七了。

        有狐七甜甜腻腻抱着他的脖子,与他说悄悄话,“书生,我娘,就是想瞧瞧你是如何待我的,你待我郑重,她再如何不中意你,也不会对你如何的。”

        “反正……”她坏心眼地拉长了音,“……我很中意你!”

        说着说着,在舒泩耳后轻吹了一口气。

        然后将头埋在舒泩脖颈间,与他耳鬓厮磨。

        不管书生如何闹她,硬是不抬起头来。

        舒泩气着气着也笑起来,看着她鬓边垂下的红玉珠,随着她如铃铛般的笑声一摇一晃地,晃了他的眼。

        他听着她的笑声,不知怎地,心中涌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从未有过的,那般深重的怅然若失的恐慌感。

        他的小狐狸,她在他的怀里这样幸福地笑着。

        她侧颜美如高山雪皑皑,却又像阳春拂面落入他心间,仿若盛夏雷厉地云雨,消去他的迷惘与失落,于是,到了硕硕的秋,他抱得了满怀的金色。

        他在以往,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地爱着一个人。

        他对往后种种,盼望与祈望中,都必然有她在他的身旁。

        他热切地想同她一直在一起,想要她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想要握着她的手,想让她不仅因为她自己,也因为他而为人拥簇,众星捧月般的。

        他想要她有一个让人羡慕的郎君,也因此为众人艳羡。

        想同她一起鬓发花白,双眼斑驳,步履蹒跚。

        直到彼此美貌消逝之时,他依然可以同她细诉爱言——他爱她至深,她是他心中一轮明月,永不会落下。

        很多时候他从未想过她在他心中是什么,因她总是像那轮明月,在他身边,在他可见的那片夜幕里升升落落,永远如此,从未离去过。

        他从未感受过像此刻般骤然空虚的恐慌感。

        便如珠似玉地,抱紧了她。

        紧紧地拥在怀里,抱紧了他的小狐狸。嵌在怀中,就永不会失去了。

        他一边抱着她,心中念念,他会将世上一切他所能给予的至珍重之物都捧与她,他所期许的一切,都期望着她能够与他一同享有。

        共赴荣光,同享荣华。

        他世上至爱之人,他会倾尽所有,不愿有丝毫瑕疵。

        他是她的郎君,他的七娘,他期许着能为她拂去所有尘埃,抹去一切污秽,留下光亮的一片于她。

        他每一日,每一日,都想看见她因他而绽开的,如同春花般,艳丽又安谧的笑。

        这让他,一想到,便不禁为之澎湃心悸。

        他正想着,有狐七的手,忽地,环住了他的腰。

        耳边传来她亲昵地絮语,“书生,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直至你死去……”

        她在向他郑重地承诺着往后几十年,毫不羞怯的模样,却又无比坚定。

        余音将要散去的时候,她继续道,“……只要你仍属于我,我便属于你。”

        她声音逐渐带了些许的冷硬与艰涩,仿若一刀两断的情景就在眼前那般,“……舒泩,如若你负了我,我……便杀了你……”

        她声音冷硬漠然,但脸颊依旧软软地,倚在他的脖颈处。

        想要再说出什么狠话来似的,有狐七停顿了许久,但最后,却只淡淡地加上了一句,“……决不食言。”

        舒泩伸手,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砂着她光滑的面,轻声承诺,“我会尽力,绝不让我们之间,有这一日。”

        他极尽爱怜地,又露出一片虔诚地看着她,“即便……即便有朝一日,你我折服在如何也反抗不了的命道上……”

        他似是连想想便觉得痛心到无法容忍般地,顿了一下,才说,“即便有这么一日,我也无法不纵容你……我会引颈受戮,绝不会于你反抗半分……”

        他搂紧了她纤细的腰,与她灼灼地对视,“到那时,我也绝不会伤害你丝毫!”

        即使到那般情境,他也依旧愿意把生死交予她手上,一念即生,一念即死。

        这是他违背诺言的代价。

        两人明明是说着这么严肃的话,但说着说着,皆是笑了起来。

        如释重负那般。

        及冠之后,许是正到了人一生中最豪放狂妄,又最舒畅快活的时候,父母健在,情人在伴。

        舒泩不论作诗,写骈文,愈或是散文,都信手拈来,声名愈发张扬。

        梅地有人笑言,“舒郎一言万家吟”1。

        连他老师师门中,他的师兄们也对他信服极了,皆为他之文采与为人折服。

        ……

        又是一年深冬,顾太师将舒泩与他几位才干出众的师兄举荐到官学中,作初步考试,为之后预选一番。

        考试时,舒泩信手拈来,通篇不易一字,徜徉恣肆,姿态凌然。

        出考场后,舒泩的师兄皆与他戏谑道,“广之,凭你这出众的文采,必会荐举至尚书省罢,吾等诸师兄便等着鸡犬升天……”

        舒泩倒是谦逊,“师兄誉赞。师兄的文采老师都是交口称赞,我须先贺师兄才是。”

        两人互相吹捧,吹得彼此都愉悦极了。

        直至出通告之时,舒泩都无半分忧虑,在老师那里,不时听着老师教诲,偶尔与野林先生寄信互通,听其言诲。

        佳人在侧,好友常伴,师长慈和。

        好不自在。


  https://www.bqbwx.cc/95010_95010976/2753395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bw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b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