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说起来这狐狸身也有好处，比如现在，她正大摇大摆地在梨园里头左右闲逛也没人上前打扰，偶有几个不识眼色的都被她一口雪白的牙给吓退了。
冉蘅正嗤笑这群凡夫俗子胆小，余光瞥见一抹扎眼的红色从眼前晃过，好像是刚才台上的伶人，于是跟了上去，一道进了个偏僻的院子。
院子虽小布置简单，两侧的树木花丛却被精心修剪过，恰到好处的点缀容易让人忽略里面的清冷。
冉蘅跃上一棵玉兰树，动作稍微大了些，细细的枝干颤巍巍地上下抖动，留了一地落花，她正想换个地落脚底下传来声音。
“你好呀，小狐狸。”那伶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树底，微微仰了脸，正看着树上的她。
冉蘅盯着她看，觉得莫名熟悉。
“你下不来吗？”她提起裙摆似乎想要上来。
冉蘅便爬得更高一些，高过了院墙，看见有两个人往这边走来。
那伶人似乎也听见了些动静收敛了收了动作，捋了捋裙子上的褶皱。
“宋宛清，快去准备一下，班主替你接了外戏，一会就要出发了。”人还未进院子声音先到了。
被喊作宋宛清的女子应了声，问道：“是哪一家的。”
“陈家公子请的，快些，别磨蹭了。”
宋宛清点了点头，进屋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路过她身边时慢了下来，甚至抬头看了看她，“一起来吧，路上陪陪我。”她小声地说道，带着些祈求。
冉蘅说不准那种感觉，一时愣着没动，外面的人又催了一遍，她才动身离开。
冉蘅觉得她像是会变脸，适才清丽的脸上多些淡漠，让人觉得疏离，而那如花笑颜就同泡沫一般散在骄阳底下。
她站在墙头看着人离得远了，留下一抹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车顶铺着柔软的绸缎，边角串着大颗珠玉，垂下的六角铃铛交替晃动发出空灵的声响，冉蘅翻了个身拨弄起上头的珠子，宋宛清此时正坐在这辆马车内。
她也不知为何就跟了出来，比起在空院子呆着倒不如跟着瞧瞧。
正想着，车轮发出嘎吱一声，在一所府邸面前停下了。
冉蘅仰着狐狸脑袋上下打量起来，看外头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有上头挂着的鎏金牌匾，应该是个权势不小的富贵人家。马车后面跟着的人陆陆续续将箱子抬进府内，她趁人不注意躲入那个巨大的檀木箱子，被众人一并抬了进去。
箱子里头是颠簸了点，狭窄了些，这琴弦还缠上了她漂亮的狐狸毛。
“我们这要送到哪里去。”
“贵人吩咐了，摆到那间旧屋的的对门就可以。”
上头的声音嗡嗡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冉蘅掀开一角，只能看到底下的鹅软石和一些边上的盆景，抬箱子的人并没有同宋宛清一道，绕了好些个圈子才安置下来，她被晃得有些晕，从箱子里出来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栽倒。
这是哪里，冉蘅左右打量起来，这院子可真是气派，盖得宫殿一般，却有一处显得奇怪，齐整干净的屋子看下来，独这一间格外陈旧，上面还封着些符纸。
地方也偏僻，连个人影也瞧不见，她走上前想仔细看看，还没上手，那符纸就掉了下来。
天地良心，不是她干的，张望一圈没人，用灵力重新给它贴上了。
虽然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但还是不要主动惹事为好。
冉蘅离开了这个院子往外走，一路上也没瞧见人影，只有风吹过叶子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阳光透过叶缝撒下一块块光斑。
她择了一块高处，竖直了狐狸耳朵，隐隐听见丝竹的声音，与梨园所闻一般无二。
正当她打算寻着声音回去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口哨，语气里带着兴奋：“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小狐狸！啧啧，这皮毛，可是好宝贝。”
冉蘅抖了抖鸡皮疙瘩，扭头看了一眼言语轻佻的男子，此时正叉着腰指点着，她一动那人的目光就跟着，像是狼看到了兔子。
边上跟着的随从小声提醒道：“公子，前头的戏快开场了，今日您可是主角。”
他挥手道：“让他们等一等，我先抓到这只狐狸再说。”
口气很大。
冉蘅特意在他面前转了两个圈，走了几段极为妖娆的狐狸步，然后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才慢悠悠地离开。
他看上去兴致满满，撸了袖子便上前来，冉蘅一跳便上了一棵足有四米高的树，那人上不来，便爬上一边的假山想拿绑了网的竹竿来套。
冉蘅左躲右闪，引着他往假山边缘靠，差一点，就差一点，那人挥着杆子，脚下却纹丝不动。
冉蘅注意到假山底下是一片观景湖，望着有些深度，若是仰面而落，即使会水也必得吃一番苦头。
她心里有了主意，为诱得人落水，索性跳入了网兜，那人面上一喜，挪动了脚，身子不稳大叫着向下倒去。
冉蘅十分满意，想跳出网兜在假山上头一赏他的狼狈模样，却发现爪子被网上粗糙的细绳勾住，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一并带了下去。
扑通，扑通，一大一小的两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她在水下使劲扑腾着爪子，勉强露出脑袋，岸边很是吵闹，黑压压围了一圈人，喊着救人。
原来那白痴不会水。
冉蘅忽略耳边聒噪的声音努力划着爪子，慢慢靠近岸边，眼看就要到了，几个忠诚护主的跳下去救人，扑腾的水花砸得她翻了好几个跟头，还吞了几口水。
这，真是气死本狐狸了……
冉蘅正抱怨着，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掩在怀中，悄悄地退离了人群。
经过这一闹，戏是唱不成了，于是梨园来的人纷纷打道回府，冉蘅头上盖着绸缎，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替她擦身子的手顿了一顿，紧接着传来一声笑。
冉蘅抬头瞪她，宋宛清弯着眉眼笑说：“小狐狸，你怎么这么调皮，还落了水？”
她咧开牙齿。
“你是想回去府邸吗？”
冉蘅闭上嘴，乖乖地趴下身子，真是狐落平阳被人欺。
云华现在或许还睡着，她悄悄地回去，这一段外出的小插曲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马车刚刚停下，她就飞奔着冲了出去，也不知谁正好杵在大门口，实在挡路，一个刹车不及时，撞上了，痛得她龇牙咧嘴。
那人伸手将她捞了起来，冉蘅挣扎两下未能脱身，一怒，爪子扒拉着咬了上去，狐狸眼睛瞪着……看清面前的人，眨了眨，松牙，砸吧砸吧嘴，乖巧地将自己的头埋起来，云华……真是好巧！
“这是您的狐狸？”宋宛清下了马车，向云华行了个礼。
“嗯。”云华摸着她的脑袋，她努力埋得更深一点，只露出两只耳朵。
“十分抱歉，是我们大意了，把在箱子里小憩的它一并带了出去，还不小心落了水。”
云华仔细检查了一番，开口道：“无碍，不过湿了一身皮毛。”
这是她雪白美丽的狐狸衣裳！
冉蘅在云华的怀里来回翻腾，使劲将身上的水珠擦在他的身上，云华倒没有阻止，微微挑了眉头，又开始揉她的脑袋。
啊，好生气，爪子搭上他的手，摇了摇狐狸脑袋，表示这样的行为，她非常不赞同。
云华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脱下外袍将她团成了个球。
……
“你叫什么名字。”云华抱着被裹成球的冉蘅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她一愣，宋宛清也愣住了，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恭敬地答道：“宋宛清。”
“我不希望有下次。”云华的语气压得有些重。
“是。”
冉蘅觉得这话奇怪，哪还有下次。
云华将她安置在一间客栈歇脚，又点了些糕点。
冉蘅忙于吃食竟不知他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过折腾了这么久，肚子是有点饿。
她坐在桌边吃得正欢，云华突然开门进来，递过来一件衣服：“好了，阿蘅，先换身衣服。”
冉蘅瞧了一眼，皱眉：“怎么是女装？”接着颇为嫌弃地看了看拖地的裙摆和繁琐的衣带。
“不是说晚上要带我去游湖吗？我与你二哥偕同对坐实在引人注目，阿蘅扮作女子模样，也可省去些麻烦，莫不是你反悔了，所以找了理由推拒，若是你实在不愿意……”
云华这一连串话说得极快，像是怕她听清楚了找到错处反驳，不过扮作女子模样是什么意思！？气得她打嗝。
“既然同意了，那就把衣服换了吧，夜里更深露重免得着凉。”云华倒了杯水递过来。
“我还能吃会。”冉蘅一边打嗝一边喝水。
“免得本神君着凉。”
这一声本神君，惊得她茶水撒了一半，脑中百转千回，想到那个被打发去扫院子的可怜小仙，赶紧脱下衣服恭恭敬敬地还给云华。
然后将人推搡了出去。
他身上的衣服明明是干的，不过一个术法就能解决的，居然还拿这个诓她。
实在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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