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冉蘅抖擞着精神，正夸赞自己聪慧，身后的衣领不知被谁提溜了起来。
来人虽然含着怒气，动作却并不粗鲁，只带着她身子往后，几步踉跄，一双手又适时扶住了她。
冉蘅知道是谁了，转身挣脱控制，与云华撞了个满怀。
“适才去做了什么？”
冉蘅刚想解释，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横插进来，将二人隔开些距离。
她止住下意识的躲避，又酝酿出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我与神君说了的呀。”
云华像是见惯了貌美女仙的情场老手一般，丝毫不动心，直接掐上她的脸：“不说实话吗？”
“疼…。”
脸上的力道一松，冉蘅立马退开两步，揉着发红的脸，佯装生气地说：“我就是出去透了个气，又整理了会衣服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回来的时候见神君边上已有佳人相伴了，总也不好再凑过去打扰。”
“你倒是先告状。”云华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她，“难道佳人不是你送上来的吗？”
冉蘅眼睛一转，两步上前，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神君果然聪慧，这出戏配合的天衣无缝。”
“嗯嗯。”云华敷衍地应声。
“好吧，我本是去后山透气的，不巧遇见了胥离，我一心想着女君的事情，便与他说了合作的打算，可他几番推拒，并不答允，绝对是想等着我加筹码呢。”
“阿蘅聪慧，定然是拒绝的。”云华的眼神莫名让她有些心虚。
“咳，这是自然，可我走到半路突然想到他说的一句话，红钰登位事成定局，他是在暗示我破局。”
“按前些日子欠妥的决定来说，打断红钰继位的最好方法，就是旁出嫡系血脉，可神君才与我分析这是最次的法子，但对一个想要权利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赌注。”
“他不在乎青丘是否会另起动荡，成为众矢之的的我结局如何，只要成功便能获得权力。我想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若能在宴上诈出我来，让事情顺理成章地摆上台面，远比私底下不知要耗费多久的谋算要来的容易。”冉蘅细细地与云华分析道。
云华又问：“那位佳人又是何处寻来的？”
“这可容易，我不过问了那位仙子愿不愿与云华神君同席吃酒，她便羞红着脸点头，没费什么唇舌。”冉蘅学着地界浪子伸手摸一把云华的脸调笑道，“公子的容貌生得如此俊俏，不仅赏心悦目，紧要时刻也能派上大用处，喜哉，妙哉。”
云华眉头一抖，轻飘飘地冒出一句：“我也瞧见你与旁的仙君喝酒谈天，倒让我来破局。”
“我这是怕情况有变，打掩护罢了。”冉蘅将手塞回云华的手中，“若是我的身份暴露了，你帮着我藏了这么久也是白费心思。”
冉蘅又絮絮叨叨地说：“他算我倒是准，明白我为着不拖累你，自然会与他合作，这样我就尽然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了，果然心思狡诈，神君没有赖他的。”
云华叹气道：“其实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虽然你古灵精怪的点子多，可也不是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我运气一向好。”
云华突然停了下来，冉蘅微微仰起些脸，夏日骄阳，蝉鸣声渐隐，清冷的声线挑起薄纱底下悸动的心，“阿蘅，多依赖我一些吧，与胥离相比，我更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
“我知道，我不想再做一次琅山的选择，没有人能未卜先知，所以我不想神君抛下一切为我冒险，再者，如今的错误是由我所造成，我想亲手弥补，青丘于我而言不算是跨不过的坎，所以神君只要站在我的身后让我安心就好了。”
云华松开了手，冉蘅有些懵，这话不对吗？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阿蘅过来。”云华嘴角的笑扬起，像新酿的梨花白浓烈醉人，贴着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听着鲜活生命的跳动，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云华的声音清冷而好听，似泉水缓缓而过，可落下的字眼，又似星火一点点烧红了她的脸。
他说，阿蘅我会陪着你，经历喜乐，承担苦难，无论多久，多远。我会等着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你可以不再顾忌许多，真切热烈地拥抱想要的生活，而我能站在你目光所及的未来。
“好。”
云华替她理好额角的碎发，又重新牵回手，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适才席面上，神君和玉里说了什么吗？”冉蘅想到宴会上玉里突然变换的脸色有些好奇。
“不过是提点他小心旁人作梗，以我对玉里的了解，失了部分实权的胥离在青丘过得不会安稳。他想要的破局成不了，过不了多久，便会自己来蓬莱寻你，到那时候你的主意就能顺遂了。”
“那他来了我该怎么与他谈，你教一教我，在这上头我可不能落了气势。”冉蘅这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好，回去再与你说。”
……
接下来的日子清闲，不过钓鱼，烹茶，赏花，顺道等着胥离的消息，冉蘅也不急，若他不来，便能再多轻松几日。
冉蘅挑去鱼肉上的刺裹满辣油一口塞入，然后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不得不说云华修习法术的天赋在，连厨艺也了得，她三餐就没有不吃得肚子滚圆的时候。
云华递上一杯清茶漱口，微苦的茶水入口冲淡了那股子强劲的鲜辣味，冉蘅擦了擦嘴，照例与云华一起消食，不过是走一走蓬莱的几座小山，在绕几圈桃林。
今个在走过山涧的瀑布时，一只雀鸟从半空栽入怀中，不，应当是栽在云华手上，因为它还没落下就被云华揪住了。
一只通身漆黑的乌鸦。
云华拆下脚上的布条，瞧了一眼，摊平放入冉蘅手中，你等的人来了。
“那谈判的地点定在哪？”冉蘅问道。
“蓬莱吧，到时候我会……”
“不行，别让他来蓬莱。”这样漂亮的地方，不能被噩运缠上。
“那你决定吧。”云华揉揉她的脑袋，“我陪你去。”
“那就青丘吧。”冉蘅狡黠一笑，就在红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从前他在青丘一人之下，而如今却什么也不是，只能在黑暗里狼狈蜷缩着。红钰的胜利可以敲击他的自尊，即便他不在乎，细微的裂缝也可以慢慢渗入心防。
枫羽林内，地上的落叶依旧层层堆积着，这一处地方似乎被遗忘了，安静地没有声息。
云华守在外面，隔了一层结界，即便是里面打斗起来，不破屏障连外面树上熟睡的鸟雀也惊动不了。
冉蘅拨动着簪子上的流苏，云华将它别入发髻，“阿蘅今日的衣裳与这簪子极为相称。”
冉蘅知道云华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胥离站在石碑面前，边上另有一处空地，却什么也没有。冉蘅站在他身侧，低头俯视着石碑，很是怪异，里面埋着明珠，埋着另一个死去的她，那个有理由可以肆意玩闹，无忧无虑的阿蘅，而外面的她，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与讨厌的人周旋。
胥离转过身子仔细端详起她的脸，冉蘅有些后悔今日未曾覆面。
“那场大火，众人都以为你死了，什么都没烧剩下，却想不到你正毫发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我如今站在这里，说明那场天火并不是我的定数。”
“天火吗？那是骗旁人的。”
“天火是假的？”冉蘅重复念了一遍，似是困惑不解。
“你不知道？”他反问，似笑非笑起来。
冉蘅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玉里做事一向不留痕迹，旁人不知也不奇怪。”他似乎意有所指。
“仅仅是为了女君之位吗。”她冷下语气，当时的自己和琅山又如何有能力与其抗衡。
她既要争这女君之位，定与玉里势同水火，今日说出此事是想让她更加厌恶玉里……冉蘅闭了闭眼，胥离是想离间她与云华的关系。
她相信云华，那些目光所及的美好，不过是有人替你描绘编织着，残酷的真相只会蚕食你的内心，云华不过是想她经历了许多以后，还能留着一丝对他人的期许。
他又说:“云华将你藏得很好，所有人都瞒过了，可是你又为何要冒险出现呢。”
“若我想要安逸的日子，当初就不会争这个位子，你若是甘心放手，今日就不会出现在此。况且你既能在席上诈我一次，也会有第二次，与其等着被挖出来，不如直接站出来化开威胁。”冉蘅并不退让，话出口反倒多了几分气势。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很好奇，当日你是如何瞒过我你的身份。”胥离蹲下身子，伸手抚摸起那块石碑，粗糙的石块只看起来坚硬，稍稍用力便会散成齑粉。
冉蘅避开他的话，“我来不是为了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尾巴只是被封印起来了，为了藏住身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九尾于她都是锋芒。
“我能藏住自己的尾巴，你不也是能收拢自己的野心吗。”冉蘅笑着讽刺了一句。
“呵……我的野心。”胥离也不反驳，握着石碑的手微动，扑簌簌落下些碎屑，“我想要什么你倒是比我清楚。”
“还是留住这块石碑吧，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它立在旁人能看见的地方，于我就是最好的伪装。”因为没有人会担心在乎一个死人，冉蘅摸着粗糙的石砾，明珠啊，你就在这里替我看着，看着他们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
“自古以来，斩草除根都是很有必要的，若不然……”胥离眯起眼睛，看向冉蘅的背影，“可是会疯狂滋生。”
冉蘅与他达成了协议，要做阴暗角落里的野草，在他们看不见，不想触摸的肮脏地方一点点攀向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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