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怒无常
这还是那天后，两人第一次遇见。
她没有再去他那里洗车了。
哪怕他先前如何令她喜欢、痴迷，从知道他未成年就有孩子后，她好像突然间就对他没那么喜欢了。
按照网络上的说法，就是“下头”了。
现在猛地一碰见，顾珵不知作何表情面对他。
厌恶？
倒也不至于。
她是局外人，对事情不清楚，无法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股脑地附在他身上。
冷脸？
那对他来说可能莫名其妙吧。
顾珵抿着唇，没动静。
他好像酷爱深色系的衣服，顾珵见他那么多次，每每他的t恤都是不变的黑色，裤子也偶尔灰色偶尔黑色，再无见过其他颜色。
今天也一样，黑色t恤配了条黑色束口运动裤，更显冷峻沉着。坐在一辆电动车上，竟衬的车有些娇小。在她抬头看过去时，他摘了墨镜，随手挂在身前的衣领上，衣领微拉，线条流畅的锁骨显露几分，莫名蛊人。
一双漆黑又犀利的眸子直直望过来，让顾珵无法招架。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两相面对，顾珵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他先开口了，嗓音染上了些慵懒，像是才睡醒。
“在这等人？”
“对。”顾珵干巴巴地回了句，又觉得太单调，问他：“你来接孩子吗？”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校门口，除了接孩子还能干什么？
程挚没有多想，点头：“对，接我侄子。”
他目光从人家淡粉饱满的嘴唇上划过。
侄子？
想来他有个侄子和他儿子在一所学校，那他那话说的，不接儿子光接侄子吗？
顾珵没留神，心中所想就问了出来：“不接儿子吗？”
问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脸色不自然。
都没有多熟，连人家有儿子都知道，让人家怎么想？
果然，程挚带着探究的眼神望了过来。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笑非笑的，语调缓慢道：“我单身，没有孩子。”
顾珵：“？！”
许是她震惊的表情太过精彩，程挚一贯绷着的脸上露出了点笑，五官都舒展开来，冷硬凌厉的线条逐渐柔和，俊朗耀眼。
“我只有一个侄子。你从哪知道的我有孩子了？”
他沉沉的嗓音里带了一点笑。
从你这知道的。
顾珵心里喃喃了一声，还未说话，一阵跑步声响在附近，还伴随着声音：“叔叔！”
顾珵望过去。
前些天还喊程挚“爸爸”的那个小男生现在称呼他“叔叔。”
程慕言跑到跟前，刚想坐上车，就注意到了站在叔叔对面的人，他瞬间规矩起来。
他的突然转变，不光让顾珵有些讶然，就连程挚也有些惊讶。
他想到了什么，又看了眼顾珵。
程慕言站的板直，两只手贴在裤缝边，很是敬畏道：“老师好！”
“你也好。”
她和程慕言也就那天在办公室见了一面吧，他都认出来了？
果然。
程挚软和的俊脸线条逐渐紧绷起来。
程慕言偷偷看着两人的脸色，老师的还算正常，叔叔的就有些难看了。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道：“老师，叔叔，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不会是老师在告他状吧？！
这位老师姓什么他不知道，也不知道教哪一班，但看她出现的时候总是和江老师一起，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很好，那学生的情况江老师会不会也告诉她了？
他在课上玩奥特曼这件事，他之前去找江老师要时，这位老师就在旁边，那刚刚他们说话是不是就在说这件事？
他刚还疑惑怎么今天是叔叔来接他了，原来是江老师联系家长了，但江老师抽不开身，所以就让这位老师出来谈了
程慕言越想脸色越白。
“为什么这么问？你希望我们说什么？”
程慕言觑着他脸色。
叔叔脸上的笑早已淡化不见，面无表情时是有些凶的，再配上没什么情绪的嗓音，程慕言能软在地上。
程慕言真的很怕他叔叔，眼下见他这副模样直问他，快要哭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半天，一句话没吐出来。
顾珵注意到他的异样，微微一笑，安抚道：“随便聊了几句，不用紧张。”
“小孩子脑补能力都很厉害，一看见老师和家长站在一起，就以为是在给家长告状，其实没有。”这几句是对着程挚讲的。
以老师的口吻对家长说话的公事语气。
很有那个味道。
程挚很烦，不是对她，也不是对程慕言。
顾珵思来想去，程慕言的异样只能用这来解释，但她不是他的老师，按理说也不知道他的家长是谁，平时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会向家长告状？
小孩子有时候的脑回路真的好笑又莫名其妙。
程挚语气不怎么好的开口：“一看就是平时捣乱多了，心虚，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是在告状。”
顾珵心里一紧。
怎么突然，他又是那副没什么好脸色的模样了。
刚才不是还在笑吗？
顾珵朝他侧脸投去谨慎的视线。
不知何时，他眉目间凌厉起来。
她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顾珵抿了抿唇，心里忐忑。
“我没有。”程慕言委屈巴巴，声音虚弱地反驳。
程挚略有些烦躁：“行了，上车，我们回家。”
程慕言坐在车上，朝顾珵挥了挥手：“老师再见！”
“再见。”
她又对前面坐着的那人小声道：“路上骑车慢点。”
程挚偏了偏头，丢下两个字：“走了。”
十分冷酷。
他们的车淹没在人海车流里后，先前的震惊又浮现脑海，对他的心动又一点点复苏，占据了他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了这思绪。
他说他单身，没有孩子。
刚刚程慕言也称呼他“叔叔。”
学生的个人信息只有班主任可以看，江眠是六年四班的班主任，程慕言是六年五班的学生，但五班的语文是江眠教的。
顾珵问江眠要了她的账号密码，登录了登记学生信息的系统，输入账号密码后进入，在里面找六年五班的学生信息。
江眠还在忙，她是班主任，比普通老师要忙些。
顾珵问她要时还在想怎么跟江眠说，但江眠问都没问，直接给了。
倒让顾珵松了口气。
她坐在江眠的电脑前，边等系统打开，边神色紧张地看着四周，害怕校领导突然出现，害怕其他老师经过看到。
学生的个人信息无事是不得私自查看的，她这样做已经是违反了规定，但顾珵急于求证，就越了线。
饶是亲耳听见他说是单身没有孩子，还多少有点不敢相信。
六年五班学生信息打开后，密密麻麻的名单中，顾珵一眼就看到了“程慕言”的名字，用鼠标点开，里面关于他的信息也铺陈开来。
顾珵直接看下面【联系人】那一栏。
父母是空着的。
【其他联系人】这一栏倒填了内容。
姓名：程挚。
与学生关系：叔叔。
手机号码：1782930
姓名：程淮山。
与学生关系：爷爷。
手机号码：1361668
原来他名字真的是程挚。
顾珵第一时间竟在想这个。
程慕言真的是他侄子。
“眠眠，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
烧烤店内。
顾珵决定将他喜欢程挚这件事告诉江眠。
人真是复杂。
先前以为他未成年就有孩子后，真的是说没好感就没了。
现在确认那是他侄子后，那尘封的情感又突然破土而出，迅速占据内心。
“嗯？”江眠愣了愣。
两人对视片刻，江眠连吃都顾不上了，兴奋的忙问：“谁啊谁啊？我认识不认识！”
顾珵也说不准：“应该也认识吧，就是那天去办公室要奥特曼的那个学生的叔叔。”
“程慕言的叔叔？”
顾珵点头。
不等江眠问她怎么会认识程慕言的叔叔，顾珵主动说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事。
“你藏得好深。”江眠听完后。
顾珵笑笑。
江眠渐渐消化完所有内容，还在为她高兴中：“那你也确定他是单身了，那不准备告白吗？行动吗？然后和他在一起吗？”
顾珵呼吸一滞，垂下眼睑：“我没想过。”
没想过和他在一起的。
那次也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不敢。
江眠：“？”
顾珵淡淡一笑，只是说：“你有时间可以去他店里看看。”
江眠纳闷：“为什么？他店里怎么了？”
顾珵握紧了筷子，没看她，只笑着道：“他店里很多美女，有钱又漂亮。”
她说的委婉，江眠听明白了。
“他的店也不是才开的吧？照你说的，天天去他那里光顾的美女那么多，也没见他和谁在一起啊。”
江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顾珵看她一眼，声音艰涩：“万一他只是这段时间单身呢？”
江眠品过味来了。
她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顾珵，你到底有没有认清你自己啊？”江眠不理解她怎么会那样想：“在安京市综合排名第一的初中工作，而且还是有编制的数学老师怎么可能配不上他一个汽修店老板？！”
“那倒也不是因为这个。”顾珵摇头难为情道：“他那么帅，身边围绕的也都是美女，我这样的，怎么有脸往前凑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眠长长一叹，语重心长：“你这样的？你哪样啊？你家里有镜子，你没事拿出来照照，白皮肤大眼睛的，你哪里比他店里的那些差了？”
听见她这么说自己，虽然知道有一点性格原因在的缘故，但江眠突然很想去看看那个程挚到底长什么样，得让她自惭形秽成这样。
“你不能因为从小到大很少人追就认为自己长得不好看啊？没人追还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人家以为你有对象或者自知配不上才不敢追的。”
这些话江眠对她说过很多次，只一时有效，时间长了又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自卑是真的无法根除吗？
江眠忍不住想。
顾珵从小到大确实很少有人追，但很多人说她长得好看、水灵。在她看来，人家只是客气，就像说小孩子长得可爱一样，单纯礼貌而已。
所以长这么大，迎面撞见美女或帅哥，她从不敢直起腰大大方方的擦肩而过，从来都是看别处或拿出手机遮挡。
待人走过，全身紧绷才会松懈。
江眠看她不吭声，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也知道，程挚不可能一直单身下去，这事迟早会成真。你也是个人，不是机器，并不会说程挚有对象了就真的立马对他没有好感了。人这辈子，遇见一个喜欢的不容易，能抓住就抓住。”
江眠并不是真的看好程挚一定要让他们在一起，而是想告诉顾珵这样不行，不主动只默默地等别人找上门，这可能吗？
换作任何人，几率都小的可怜。
顾珵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烤羊肉。
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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