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夺
柳亦新心不在焉的一遍一遍的翻看痕检报告和混合斑检查报告。
脑子中浮现出叶曙对他说的那句话。
“这种人都特别容易成为行凶者或者帮凶。”
难道程汝偏执的仅仅是对程欢的占有欲吗？
他又回想起禁毒丢失的样本，至今为止没有追查到下落，没有留下指纹，监控也没有拍到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监控？他皱起了眉，市局的监控当时确实是因为断电而没有运作。
他翻找出那个小巧的金属u盘，插在电脑上，翻看起小区的监控。
一般民用监控保存的时间是一周，拷贝的监控也自然是从案发当天向前推一周内的。
他一同点开这七个监控画面，画面上是小区门口的一条主路，他依稀记得那个监控头是立在一棵树旁边的。
他将除案发当天的六个监控缩小排放在一起，拖动着案发当天的监控视频播放框对比着明暗度。
新月到满月的变化周期大约是三十天，也就是说每天晚上月亮的明暗程度是不同的。而光线的变化同时也受当天天气的影响，他记得庞达出事当天凌晨一点左右是下过一场雨的。
可他经过反复对比后，感觉明暗度与距离案发前四天当天的晚间的监控大差不差。而且两段监控都是一样的没有人经过。
他手指轻轻的敲着鼠标，查了一下距离案发前四天当天的天气，巧合的是当天晚上也下了一场雨。
他把视频交给了技侦那边，拜托他们比对一下两段视频的相似度。他又回想起已经结案的爆炸案。
现在已经明确的是柏樾拐来的第一批孩子户籍都在安城，一开始的活动范围也在安城。
可又是出于什么理由转移到了阳州，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搭上孙贤那根线，仅仅是为了接触到更多的孤儿方便试药吗？
柏樾葬身火海也十分蹊跷。现场没有挣扎过的现象，他身上也没有束缚，说明他是放弃了逃生的念头。
太奇怪了，一切都说不通。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柏闻此时正坐在一处安静的别墅大厅沙发上听着那个油头满面的男人叨叨。
这男人正是前几日与他做交易的那位，名叫李兴，经营一家建筑公司，每年营业额也不差。柏闻也不懂为什么柏樾死了之后他居然贼心不死，继续把歪心思放在了自己身上，可能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不过李兴的兴致好像没有上次见面时那么高，柏闻翻了个白眼，白皙纤长的手指在果盘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颗带着水珠的提子捏在指尖甩了甩扔进了嘴里。
“柏总，容器已经找好了，是医院常用的那种西林瓶。”
这是柏闻后来新加的要求，李兴虽然感到奇怪，但也照常去联系了。毕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自己的摇钱树。
“嗯。”柏闻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先给我送两个过来，搞两支样品出来看看效果，你可以联系买家了。”
“这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毒药。”柏闻不满的瞪了李兴一眼。
“因为之前……我见过一次柏老板的实验，那药效虽然挺带劲的，但是好像也有致命的危险。”
“那是他蠢不懂变通，东莨菪碱剂量控的不好。”柏闻冷笑道，“你之前带给我的那个样本就是，还好你没蠢到把这个也卖掉，要不然你现在早就被警方追着满地跑了。”
李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时门外的门铃响了起来，他如临大释的站起身，“应该是送西林瓶的过来了，我去看一下。”
他在门口与人交谈了一会，很快便拿着一个小铁盒子走了过来，恭敬的捧到柏闻面前，“柏总，一共搞到了五个，够用吗？”
柏闻照单全收，连盒子一起放到一旁，“够了。”
他最近有另外一个想法：如果在东莨菪碱的基础上再加上苯甲基芽子碱，致幻效果会更强，也会更加刺激神经中枢。但不确定其中的比例，很有可能会致死，但同时也可以考虑制成胶囊状。
柏闻正浮想联翩时手机上突然来了一通电话，他接起电话，那边管家毕恭毕敬的说，“柏总，颜小姐问您，这两天能不能抽空过去一趟，她有事情找您。”
柏闻于是回答道，“最近没时间，我这两天赶不回去。”
“颜小姐最近情况有变。”对面管家说道，“要继续安插人去颜小姐的事务所吗？”
“嗯，不要做的太刻意。”柏闻又叮嘱道，“也别把她刺激的太狠。”
“是。”
柏闻挂断电话，拿起旁边的铁盒走向二楼的楼梯，“你等一下，我把药装好了给你。”
二楼的书房里装置的可移动书架后别有洞天，里面常见的化学仪器种类并不少。柏闻抬起手在鼻前扇了扇，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前没开通风扇。
他溜达到一排试管架上，捡起一旁搁置的一次性针筒从一个试管中取出一些粉末放进西林瓶中。
完成了两个之后他又将视线转移到桌角那个玻璃瓶上，这是李兴从禁毒偷出来的那份样品。
柏闻觉得这东西放在自己这指不定哪天就东窗事发，索性把那瓶子也一起拎了起来。
他神情桀骜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看着李兴，把手中的两个西林瓶和玻璃瓶一起递给他，“这两个是新药，你拿到医院精神科找几个人试一试，然后回来把用药情况告诉我。记住了，稀释之后一个人一次注射个两毫升就差不多了。”
他指了指那个玻璃瓶，“这个药不要随便给正常人用，东莨菪碱成分太高了，会精神失常。”
李兴点了点头，柏闻又举起手机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屏幕上显示的是柏闻上次查找出来的资料，李兴小鸡啄米般点头，“认识，这家伙是个官二代，现在在市局工作。”
他说认识倒是出乎了柏闻的意料，“他怎么样？对现在的工作还满意吗？”
“现在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本来不想当警察的。”李兴如实回答道，“他原本是想念美院的，但是他爸好像没同意，最后还是去读了警校。”
送走了李兴后，柏闻瘫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长腿随意的耷拉在一旁，脚尖在地上随意的点着，想着下次怎么好好利用李兴跟那个有意思的人选搭上线。
而李兴在驱车回去的路上，总是不经意瞥到副驾驶座上放置的那个玻璃瓶，柏闻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般在脑海中回放。
第二天程欢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上班，这几天公司上下已经传遍了要倒闭的谣言。
程欢没在意，毕竟李老板对他有恩，不能随便听信了谣言就去跳槽。
“程欢来了，老板叫你过去一趟。”张主管见了他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可真是老板身边的大红人啊。”
“哪有哪有，还得多亏了张哥的提携。”程欢忙恭维道。
张主管也没想拖着他，“行了，你赶紧上去吧，老板等着呢。”
程欢点了点头，忙赶了过去。
李老板亲切的招呼他来沙发旁边，“程欢，来，坐。”
程欢刚坐下就拿到了一份项目书。
“这是跟另一家公司合作的项目，你先跟进一下。”
程欢很少接到这种合作项目，满心的疑惑也没不好多过问。
李老板对待下属一向亲近，关心他道，“最近家里怎么样？开支什么的还充裕吧。”
“承蒙老板照顾，日子还是过得去的。”程欢感激的说。
“哎我记得你家小孩是在阳州一中读书吧？我听说那学校最近好像出了人命啊。”
“哦，是他们班同学哮喘犯了，没及时送医，不是什么命案。”程欢不动声色的说，“没想到李老板还关注社会新闻。”
“哪儿呀，我孩子明年也要上高中了，打算提前寻摸个学校。”李老板笑道，“听说你家孩子可是有望成为阳州的理科状元啊，明年高考？”
程欢听到别人夸赞，不免觉得有些自豪，“嗯，明年六月高考。”
李老板微微一颌首，意有所指的说，“哟，那你可得照顾好了。”
程欢没听出来什么不妥，“自然。”
李老板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晚上跟我一起去个酒局，给你介绍新项目。”
程欢欣喜之下赶忙答应，“谢谢李老板提携。”
而程汝下午正在上课的时候被老师从教室里叫了出来，“程汝，你爸爸好像在公司出了点事，他公司同事说接你过去看看。”
程汝闻言脸色一变，目光死死地黏在来人身上，“程欢怎么了？”
李兴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还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别急，我带你去看他。”
程汝坐在车后座上，看李兴坐在驾驶位上并没有要开车的意思，低声问他，“为什么不开车？”
“程汝。”李兴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在升腾的烟雾缓缓开口，“我看，你很有犯罪的天赋啊。”
程汝脸色一变，伸手去拉车门，但车门早已被李兴锁上。
程汝又去掏手机，但走的太匆忙落在了教室桌洞里。
“您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李兴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调出来一段视频，然后把手机递给他。
是案发当天程汝出入小区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程汝背着书包面无表情的从主路向门口走去，直到消失在监控范围外。
画面一跳转，紧跟着的是教室里的监控录像，程汝走进教室，来到庞达的位置前，从书包里掏出哮喘药放了进去。
程汝一下慌乱了起来，“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录像？”
李兴手肘撑着车窗，吐出一口烟雾，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怕我跟警察举报你吗？”
程汝咬牙切齿地说，“你先让我见程欢。”
“还真是对你的小养父忠心耿耿啊，让我猜猜，你俩是那种关系？”李兴来了兴致，转过头欣赏着程汝被戳中心事的表情，“他没事，我只是找个理由把你叫出来而已。”
程汝闻言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抱歉，除了程欢，我也没想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李兴摊了摊手，“所以现在能谈谈么？”
程汝冷笑着拉了拉车门，纹丝不动，“你不是在跟我商量吧？看样子，我已经没退路了。”
李兴看着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哼，听说你被市局判定为无罪的时候，我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公司里是谁在帮你？居然连监控视频都改了。”
程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下意识没有暴露自己不知情，“你到底什么目的？”
李兴从副驾驶位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西林瓶，用食指和中指捏住递到他跟前。
“别紧张，只是让你帮人试个药而已。”
程欢下班后就站在公司门口等着李兴。
没想到李兴没从楼上下来，而是直接开着车停到了门口。
“程欢，来，上车。”李兴貌似心情不错，摇下车窗来招呼他上车。
程欢也没多问他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毕竟老板的事也不好过问。
上了车之后两人有说有笑的去了附近一家高档酒店。
进了包厢，李兴向里面坐着的人微微一鞠躬，“柏总，这位就是程欢。”
柏闻坐在圆桌旁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抬眸瞥了一眼他，“过来坐。”
这包厢多说也就能坐下五个人，程欢知道这位肯定非富即贵，也不敢怠慢，按他的意思坐了过去。
柏闻抿了一口酒，然后把酒杯放在桌上，单指在杯口滑着圈。他不知道李兴将程欢带来的用意是什么，只好与他闲聊，“程先生成家了吗？”
“没成家，收养了一个孩子。”程欢回答道。
“我国收养法不是规定了年纪吗？你这不太符合吧。”
程欢向李兴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却发现李兴压根没看他，而是低着头坐在一旁。
“啊，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我父母领养的，不过我一直把他当儿子养着。”
柏闻嗤笑了一声，挑了挑眉，“这样啊，那你儿子挺省心的吧。”
程欢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还是讪笑道，“哦，我家孩子确实挺省心的。”
“那你觉得，身为人父。是应该以孩子的个性发展为主呢？还是应该以自己的期望为主呢？”
程欢心道：怎么突然跟我聊起教育问题了？
这位老板看起来最多也不过三十，难道是初为人父？
思来想去，他回答道，“我觉得孩子嘛，开心就好了。要求太多也没那个必要。”
柏闻闻言又是一笑，捏着杯子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一字一顿的说，“开心就好。”随后便不再吭声。
这顿饭表面上吃的和和气气，但实际却是暗潮汹涌，柏闻觉得十分无趣，便起身离开了。
李兴却接上了柏闻之前的话题，“好一个开心就好，我看你儿子害自己同学的时候也挺开心的吧？”
程欢大惊，直接站起了身，撞的椅子哐的一声倒在他身后。
“李总，您这话是怎么说？”
“别这么激动，看看这个。”李兴在手机中调出那份视频，往程欢那边推了推。
程欢看后脸色更难看了，还没等他开口，李兴便收回了手机。
“程欢，你有所不知，庞达可是我儿子啊。”
程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李兴继续道，“我呢，不会去举报程汝的所作所为。但刚刚那位柏总的父亲在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上十分的固执。虽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但柏总仍然在这件事上过意不去。”
程欢脸白了一个度，嘴唇毫无血色，他颤声道，“李总……”
李兴阴沉着脸，“不如你下去好好和他沟通一下。”
程欢身形晃了晃，李兴趁热打铁道，“一命偿一命，不过分吧？况且你也不希望程汝因为这事坐牢吧？”
程欢双手扶着桌沿才得以稳住身形，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李兴循循善诱继续劝说他，“你只需要在走前留下那么一封自白书，告诉那群愚蠢的警察，庞达是你害的。这事不就结了么？”
他站起身，抬肘搭在了程欢肩膀上，向他那边侧了侧头，“我只给你一晚的考虑时间，明天下午，程汝的这份视频会打包送到市局的邮箱里。”
他踱到落地窗前，踢开了程欢身后的椅子，给他留了一条出路。程欢咬了咬牙，急匆匆的出门往家赶了。
程欢折腾到家的时候程汝已经写完了作业。
自从两人和好之后，程汝就从宿舍搬了回来。
见程欢回来，他兴高采烈的上去抱住了他，“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程欢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个柏总所说的话，又打了一个寒颤，眯了眯眼说道，“临时加班。”
程汝见他脸色不好，又打寒颤，以为他是着凉了，便放开转身去厨房给他倒开水冲感冒灵。
程欢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程汝在厨房里晃来晃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抬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客厅房顶上的吊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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