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b城的夏天，透蓝的天空，没有几朵白云，整个城市被火焰般的太阳笼罩着。
暑假刚开始没多久，一个女孩戴着遮阳帽，骑着电动车狂奔，赶上了课外补习班下课，接小朋友下课的家长们把单车道和非机动车道都占上了，小朋友们追逐着乱跑，炎热又快乐。
女孩怕撞到小朋友，不敢再骑小电驴，看了下表，四点四十了，推着车跑出学校区域才上车。
紧赶慢赶四点五十到了街道，果不其然，街道办事处的王主任生气了。
“年果同志，让你交你们单位员工花名册，几天了？这都最后一天了，我都要下班了你才来！”社区街道办的王主任皱着眉，看着眼前皱皱巴巴的小纸片，嫌弃地弹开，“什么年代了你还手写，你给我发电子版吧，我自己打印。”
“王姨，我叫年杲，g～ǎ～o，要不您还是叫我小名暖暖得了，认识这么多年了，叫大名多生分啊！”年杲甜甜地笑道，把纸又推了回去，“我不会做表格，你对付看吧，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年杲转头就跑，王主任在后面大吼：“你个死妮子，我今天又不过生日。”
王主任的同事从电脑后伸出头来问：“王姐，那个暖暖交来的纸我做成表吧！”
“不用了，他们那芝麻绿豆小公司，加上暖暖一共就四个人，其中还有两个退休的，她要不是为了开发/票，连公司都不会成立!都是老街坊了，我就是想治治她这个拖延症。”
年杲二十四岁，算是，富二代吧……
为什么是算是呢，年杲的爸爸年华同志，十分不靠谱，有点一根筋。
年华同志还是孤家寡人的时候，路过天桥被一道士拉住，断定他五十岁时有一大劫，唯有道士的师傅可化解，让年华速随他面见他师傅。
年华深以为然，彼时电视上正流行封神榜，他用力甩开道士的胳膊，一路小跑去买了幅姜子牙的画像挂在家里，三拜九叩，初一十五烧香茹素，虔诚的厉害。
姜子牙能封神，也是道士，比他们厉害多了，还不要钱。
年华同志四十八岁时一天晚上喝多了又梦到了这茬儿。
左思右想，倾尽家财又贷了款买了个四层老楼，写了年杲的名。
这楼龄比闺女年龄还大，一层建筑面积只有400平方，坐东朝西。
年华同志脑袋一抽改成了小旅馆，却装修的像土匪窝，唬人的很，门外贴着年华同志自己写着一副对联，上联大口吃肉、下联大碗喝酒，横批是自备。
入住率极低。
年杲慢悠悠的去银行存完钱还了这个月贷款，骑着小电驴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家。
这年头收租都转账，就年杲，看哪个租客不顺眼就收哪个租客现金，也不知道是惩罚的谁。
两年前，年华同志五十三岁时渡劫失败，车祸离世。
年杲回家继承家业，小旅馆让年杲改成了二十间小清新风格精品公寓出租，虽然房子老了点，好在位置不错，交通便利，鲜少有空房。
装修改造又花了一大笔钱，年杲每个月收的租勉强能做到出支平衡，也想过把房子卖了，不过年华同志的遗愿就是不许卖房，年华同志一生放荡不羁，年杲是真怕半夜老爹来访，一直撑着。
年杲拎着一堆水果走到前台坐下，剥了个橘子递给一旁的叶乐，顺手接过叶乐刚给她打开的可乐，“王姨还是一如既往的唠叨，咱家就四个人，只有咱们两个人交社保，非让我交花名册，她自己写写不就得了。”
叶乐笑了笑没说话，保安齐清峥从楼梯走了下来。
年杲赶紧又剥了个橘子，“峥叔，吃水果，可甜了。”
“我等会儿，刚给303修了马桶，手上脏，我去洗洗。”齐清峥六十三岁，带着眼镜，身材挺拔，自带书卷气，儒雅不像个保安，倒像个教授。平常没事就看书，不过看来看去，就四大名著和一本钓鱼知识大全，可他连个鱼竿都没有。
“那我给你留着，琴姨呢？”
“她在楼上帮303做清洁呢，估计得一会儿能下来。”齐清峥进了朝南的房间。
叶乐掰了两瓣年杲给齐清峥剥的橘子扔进嘴里，轻描淡写地说：“暖暖，301的雨青十天没回来了，一直也不来取押金。”
“雨青小姐姐那么好看，不知道怎么就不待见我了，唉！过两天再不来取押金，你就转账给她吧！”年杲很喜欢申雨青，长得好看人温柔，在出版社上班，是个插画师。
申雨青是年华公寓的第一批租客，公寓价格涨了三次，年杲也没有给雨青涨过。
“她一直是给你转账，我没有她的账号。”
年杲给齐清峥剥的橘子都被叶乐吃了，年杲又剥了一个放在叶乐面前，“她把我拉黑了，你找找看以前的记录吧，有没有银行卡的记录。”
“还有，401那个陈锋房租逾期三天了。”
“这周他回来过吗？”年杲叹了一气，半年前就不应该租给陈锋，长得人模狗样，接触下来发现油腻的很，带不同的人回家，经常喝醉，大声喧哗。有两次吐在了走廊和门口，也不给清理费。得亏301住的是雨青，脾气好，没想到两个人都搬走了。
“我这周没见过他，峥叔一直联系不上他，我三天前把他房间的电和网都断了。”叶乐翻出监控指给年杲，“他五天前半夜拿着一个行李箱走的。”
年杲趴在电脑前仔细看了一遍，“妈呀，他不会在箱子里藏了具尸体吧！”
叶乐说：“那行李箱陈锋拿着那么轻松，肯定没有尸体。”
年杲扑向刚换完衣服出来的齐清峥，“峥叔快做饭，咱们家可能要出凶杀案了，报了警估计就吃不上晚饭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没人理叶乐，两个人的注意力全在吃上。
齐清峥似乎习惯了年杲的胡说八道，“好好好，我马上做饭，叶乐下午买了条鱼，你们想吃清蒸还是红烧啊。”
年杲转头瞪了一眼叶乐说：“红烧！”
叶乐耸耸肩，“清蒸！”
两人伸出了手，石头剪子布，三局两胜，年杲赢了。
年杲心情愉悦的眯起了眼睛，晃着脑袋对叶乐说：“要不你以后再买鱼买两条吧，齐叔做鱼最好吃，最近生意也不错，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以后别做选择题了。”
叶乐无奈道：“这又两个退租的了，今天才19号，这个月伙食费可花了三千多了，下午你把现金拿走的时候说要开源节流。”
“再节流也不能苦孩子啊，咱们还在长身体呢，万一我们还能窜一窜呢！开源节流重要的是开源，你傻不傻！”年杲面向叶乐一脸嫌弃，转头面向齐清峥又眉开眼笑了起来，“我赢了，咱们今晚红烧！我要泡汤。”
保洁方琴拿着一堆清洁用具从楼上走了下来，方琴五十八岁，退休前是个护士，退休后不喜欢跳广场舞也不爱出去玩。年杲一年前招聘的时候，方琴在一众保洁阿姨中鹤立鸡群。方琴闲不住，有洁癖，保洁工作做的不能再好了，还做的一手好甜品，年杲算是挖到宝了。
“叶乐够高了，不用窜了，齐哥你晚上再做两个素菜吧，省得暖暖吃完饭又说胖了，叶乐还得陪她跑步。”
“没事。”叶乐接过琴姨手里的桶笑着说。
叶乐是个孤儿，长相帅气，眉骨高、睫毛长、五官精致，只是眼神破坏了这一切，神态冷淡，自带疏离感，接近190，却是个社恐。叶乐尽量不和陌生人说话，说多了脸会红。
两年前被年杲在公寓不远的大桥上捡到的，工资从不计较，装修、网管、收钱、买菜什么都干。是公寓的001号员工，年杲信任他，钱就放在前台，让他管着。
“琴姨，我胖吗？你都三天没做甜品了，你不觉得我和叶乐都瘦了吗？”年杲搂着方琴的胳膊撒娇。
齐清峥说着自己的计划：“那我再做个一品锅，荤素搭配，再做个油焖大虾，再拌个凉菜，都是高蛋白低脂肪……”
年杲开心地蹦哒过去，把齐叔推进厨房，“行行行，齐叔做什么都好吃，我们赶紧吃饭，然后好找警察叔叔。”
“还有你，明天再不做甜品，我就不喜欢你了。”年杲撅着嘴，戳方琴的胳膊。
方琴笑着说好，拍了拍年杲安抚她，扭过头担心的问叶乐：“为什么找警察？”
“401的陈锋，到期联系不上了，我们一会儿找警察过来一块开门看看。”叶乐解释了下，又问年杲，“电动车的钥匙呢？没看你拿进来？”
年杲冲了出去。
方琴小声感叹道：“那个陈锋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还脏，糟蹋房子。”
“暖暖很讨厌他，一直让陈锋用现金交房租，估计下一步就是涨房租了，不想租他了。”
年杲拔了钥匙在门口露出一口小白牙，晃动着钥匙大声说：“嘿嘿，没事儿！”
叶乐接过电动车钥匙，挡住年杲打开冰箱的手，“别再喝冰的了，小心过两天又肚子疼。”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年杲挑起眉，等了一会儿，叶乐还不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咬你了哦。”
“哦。”叶乐无所谓地撇撇嘴。
年杲咧开嘴笑起来讨好道：“要不我喝一半，分你一半。”看着叶乐摇了摇头，恼怒道：“哼，等下个月收完房租的，我非买个冰箱放自己房间里，让你看不着！”
“我在手机上就能断所有房间的电。”叶乐给了年杲一个假笑。
叶乐比年杲大两岁，在年杲没察觉的日子里，渐渐演变成了事事都管着她的样子。不过叶乐什么都会，公寓的事让她操心的不多，年杲也就放弃了挣扎，主要是反抗失败了，次数多了只能躺平。
年杲气愤指着叶乐点了点，扭头回了四楼自己房间，不服气的在房间里跺脚，跺了半天想起来，叶乐还在一楼，并不在楼下房间。
装修的时候年杲硬改出了四个朝南的房间，都留给了自己人住，齐清峥在一楼，方琴在二楼。
年杲打开电脑继续改自己已经码了七八万字的小说，总感觉哪儿不对，又不敢在网上更，既怕没人看又怕自己后面写不出来。经常在网站上看榜单前十，看一看大神的作品再看看自己的，总觉得寡淡，又开个新坑，电脑里已经有四五个几万字的开头，这部是写的最多的了。
写了一章，又改了半天，有点丧气地垂下手把自己摊在椅子上发呆。
突然想起来，昨天心情忐忑地拿给叶乐看，他勉强看了十分钟，摸了摸她的头，说：“我没看过这种小说，要不咱们涨点房租吧！”
年杲站起来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大喊：“不识货的叶乐，我要打死你！”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叶乐打开门，“我是不是来早了？你要不吃饱了再打我。”
年杲满脸堆笑：“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大好き，日语，喜欢你的意思，乐哥最好了！嘿嘿。”
“我不好，我不识货。”叶乐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乐哥，等等我。”年杲合上电脑追了上去，倒着走，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叶乐一生气就不说话，最高记录能保持一周，能把话唠的年杲憋疯。
“好好看路，别摔了。”叶乐躲避着年杲的注视，把她转了个头，扶着她肩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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