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尴尬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赵谦评价路泠是“最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谁和路泠说话尴尬的一定是对方，调侃是，正经还是，路泠一开始的拒人千里之外和妥妥的直男情商一度让211担心他这辈子何去何从。
大抵是光棍一条。
可眼下这个光棍上下嘴唇一碰放肆了一回，放肆完嗓子突然开始发痒，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商沐不知道楚吟到底是怎么和路泠说的，他今天很烦，可敲响路泠家门的时候他的心情反倒是平静的，他很想见到这个人，或许是长久的思念，或许是商究和楚吟的刺激，又或许是他的心理暗示，总之他很想见见路泠，哪怕坐下说说话蹭顿饭也好。
只是路泠忽然的挑明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到底是不会谈恋爱的人，白白活了这么多年。
“喝水润润嗓子。”商沐伸长胳膊从另一头拿过水杯递到路泠嘴边，他不知道那里边是雪碧，反正都是白的，还没了气泡。
路泠咳得直不起腰，胡乱接过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结果全喷了出来。
一时乱作一团。
商沐重新接来白水递给路泠，毫不留情地把剩下的雪碧全倒进了水池里，捎带着把那一堆让路泠咳嗽的“罪魁祸首”也扔进了垃圾桶。
平复之后的路泠默默地看着商沐走来走去清理战场，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底他俩谁更尴尬。
外卖到了，商沐去拿的，这份外卖和路泠再没一丝一毫关系，而天明鉴，路泠一年也只吃那么一两回这些东西，分明是因为紧张导致的咳嗽，现在这些吃的背了锅，他无话可说。
“你想吃点什么？粥可以吗？”商沐说着打开手机。
商究说过商沐的手机上各种外卖软件十分齐全，都是为了方便商究胡吃海塞，路泠当然知道商沐什么意思。
“都好。”
路泠蔫了。
路泠抱着那杯纯纯的白水盯着茶几上的外卖，元旦过去，今年用于收尾的麻辣香锅没有了……
商沐很快点好了外卖，那金贵的手指飞快滑动着，让路泠觉得这顿饭像是御赐的。
安静了，两边都安静了。
路泠不想再提起刚刚那个本来就不该出现的话题，那是不幸的。可商沐不这么觉得，楚吟这张嘴虽然没什么靠谱可说，但路泠这么一问给了他机会，他总要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即便是路泠忘了，他还记得。
“楚吟，怎么和你说的？”商沐把玩着手机，正常尺寸的手机在他的手掌里显得格外小巧，路泠紧了紧攥着水杯的手指，指节逐渐发白，他想了想楚吟的话，除了“老男人”这样的词眼，他如实复述了一遍。
他到底是太过实诚太过没情商还是病糊涂了或者有恃无恐，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细细想来这段时间商沐对他到底是宽容为上的，不管因为什么事不管在什么场合。
路泠是出了名的带着攻击性的棱角分明的好看，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但在这个捞不到直男的地方他猜不透审美观，因此从未想过老板是不是有可能对他一见钟情。
相对应的，这个借口商沐拿来就很适用，因为足够出乎路泠意料。
“你没听错，这话楚吟能说得出来。”商沐八风不动，把玩手机的手指有着明显的节奏。
路泠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手里的玻璃杯堪堪捏碎。
“但是。”商沐解开了衣扣，战术性后仰靠在沙发上，他看着路泠，很直白也很坚定，但这份直白和坚定路泠看不到，因为他一直盯着茶几面，“我们还没有在谈恋爱。”
是的，没错，所以就是楚吟胡说八道。
“只能说是恋爱未遂，我想追你，理由嘛，一见钟情。”
……
时间停住了，呼吸停住了，送外卖的小哥停住了，把玩手机的手停住了，一切都停止了。路泠猛地抬起头，张张嘴没发出声音，他怔愣之余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两颊爬上灼热的绯红，从下颌到鬓角，蔓延着，就像春风吹生的野火，他疯了。
商沐说的过于坦白和淡定，以至于这间屋子里除了他的一切都不淡定，最后是商沐体贴的终结了这场深入到地心的尴尬，他拿起那盒外卖往外走，脚步虽然还算稳，说话的时候语速却不由得快了很多：“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工作，这个我拿走了，等下粥到了你吃完早点休息。”
又说：“你不用送我了，晚安。”
路泠两条腿处于待机状态，根本连起身动作都没有，是听了商沐的话才想着要站起来，而商沐已经关上门离开了。
屋里空了下来也静了下来，路泠站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过道里久久没有动弹，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理解有钱人的世界一如他理解不了学渣的世界，理解不了211那三位为了不挂科烧香拜佛的举动，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有轨迹可寻的，他的世界是，别人的世界也是，但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横越过轨道和另一条线上的人产生这等交集，这不在他的预算之内。
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拖着两条刚刚有些直觉的腿拿回那份难以下咽的外卖。
当他坐下之后他又发现这样的事情他居然没有人可以诉说，他还是贪恋友谊，忘了他孤身而来，从来都是一个人。
粥是被他硬塞进肚里的，喝完胃里倒觉得舒服不少，像个机器一般洗澡睡觉，阖上眼这一夜梦里到处都是老板，什么样的老板都有，就是没有今晚那个一本正经说情话的老板。
——
落荒而逃，一听就是个很丢人的词汇。
这算什么？表白吗？如果这都能算表白那爱情也太不浪漫了，这最多是工作通知，下达命令，那么生硬有那么不容反驳。
商沐很懊恼。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看了看副驾驶上的外卖，他几乎不吃这些。绿灯亮了，汽车启动，许力的电话很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挂了电话后商沐不由得加剧了烦躁，国外的工作出了点麻烦，他又要飞国外，这次出的问题有点棘手，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再回来的时候路泠会给他结果吗？
显然有结果也是个坏结果。
商沐把车开进车库，在车里坐了十几分钟。
麻辣香锅最终还是进了他的肚子，而这座属于他的二层别墅站在黑暗里比路泠租住的那间房更显冷清，他俩倒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出国的行李几乎不用收拾，现成的，凌晨许力来的时候也只是发现自家老板沉默了不少。
——
楚吟敲门的时候路泠总觉得门一定得罪了楚吟，否则这震天动地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路泠罕有的没被闹钟叫醒也没有被商沐的消息震醒，更没有被211的电话叫醒，叫醒他的是楚吟的敲门声。
路泠睁开眼昏昏沉沉的，想起来却发现动弹不得，打了个滚爬起来才站到地上又跌倒在了床上，脑袋很重很疼，是偏头疼那种，还带着发烧，颈椎酸疼，身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他摸过手机给楚吟打了个电话，沙哑的声音让这位少爷保持安静之后他扶着墙慢慢挪到门口，刚打开门他就倒在了楚吟怀里，这一倒不仅是楚吟就连楚吟身后的商究也懵了，接着就是套衣服开车直奔医院。
路泠在下午斜阳照耀下醒来时楚吟正在和刚下飞机安顿好的商沐打电话，每一句话都在把路泠的病情等比例放大，路泠听着感觉自己命不久矣，鬼使神差地从一旁的桌子上抄过手机看了眼微信，果不其然大部分红点聚集在211和商沐这里。
先回了211，又打开商沐的聊天界面滑了滑，从商沐发的这些话来看他们不像是商沐单方面恋爱未遂，更像是确定关系的两个人吵架闹别扭，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这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后路泠从昨晚到现在好几次不拿老板当老板，而一旦这个念头冒的太厉害他就会赶紧压下去，他觉得在这么下去他这□□凡胎撑不了太久了。
路泠给商沐回消息【谢谢老板关心，只是发烧复发嗓子有些发炎，没事。】
这条消息传到大洋彼岸楚吟那头的电话突然挂了，路泠微信响过，嘟嘟囔囔以为手机出问题的楚吟立马看过来，微眯的双眼里写了太多东西。
“嗯？你什么时候醒的？还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看看？”
路泠摇摇头，这一针扎在了他的胳膊上，医生体恤他楚吟也爱他，生生把他没来得及换的睡衣袖子剪出来一个洞，能扎进针，还能局部保暖。
确定路泠没事后楚吟啧啧两声：“怎么着？一醒来就急着你侬我侬，连我电话都挂了，如实招来，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蹭饭那天？还是更早？”
路泠翻了个白眼，楚吟立马嘿呦一声：“你还学会翻白眼了，谁教你的？是不是我沐哥。”
路泠不说话。
楚吟拿来体温计给路泠量体温，顺便剥了个橘子喂到路泠嘴里，路泠今天没有来得及洗漱，不刷牙的时候他基本也不会吃东西，可楚吟不管，喂了口水还得喂水果，罗里吧嗦地：“你以后不能吃辣的了，再想吃也忍着，都这样了还吃辣的，我看你是嫌命长，多喝水多吃水果多健身多运动，回头给你开张卡，定期到我那去，我监督你，听到了没有。”
路泠脖子以下动弹困难，嘴巴还被楚吟的魔爪控制着，只能点头。
楚吟哪壶不开提哪壶：“沐哥他出国了，明后估计回不来，别太想他，说起咱沐哥吧，那妥妥的太阳能，总是能给人温暖，但就是工作起来太疯狂，你呢也别怪他，他一个人扛一个集团，累，你俩就该互相扶持，创造属于你们的美好未来，你说是吧，这话是你告诉我的。”
路泠抿抿嘴唇，在老板那不知道该怎么维护的尊严和诚实之间选择了后者：“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老板之间什么都没有。”
楚吟：“……”
“真的。”
楚吟：“？？？”
“如梦品牌共白首系列的手表都戴你手上了，你告诉我你俩没关系？那可是共白首系列的第一只手表，是不刻序号的，绝版了。”
路泠的脸上就写着一个大字“啥”？
楚吟精准读取：“大哥，不是吧，你不知道？虽然人家长得可能没有太名贵，但人家走的就是淳朴风，设计手表的人一生夫妻恩爱，八十岁了还每年互相陪着登山骑车，多浪漫啊，你不知道？”
路泠拿起手机在楚吟喋喋不休的声音里输入【如梦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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