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海暗流竞相涌

　　客气和善的笑意间尽显冷冷的刀意，将国降为族，又暗批对方野蛮无礼。
　　使者队伍中大部分早已将脸憋得半青不紫，却又不知说什么又能保存自己颜面，又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就算吞了苍蝇也不曾这般。
　　使者中看起来稍有定力的头领之人，木旦雄往前一步，向座上君主深深一揖，目不斜视，对刚才那人置之不理，仿佛表示以他的地位，只有前头那人才有资格与他说话。接着，起身道：“本使代表新犁国来访，愿与友国交好，此番特地带来本国稀世珍宝与能人奇士以表诚心。”
　　一来说明两国地位相等，二来化解尴尬危机，三来直切主题，少说废话，直接显示国力罢！
　　此时座上君主以旁人无法察觉之细微略一冷笑。
　　说着，领头使者身后三人各将宝盘递上，一样珍贵药材，一样罕见奇石，一样精铁宝剑，其他还有次要之物十几箱。其实，各国鉴宝根本无法代表各国财政实力，珍宝家家有，要支撑这么偌大的国家，国库也不致空虚到哪里去，这一环只不过走走过场而已，两方寒喧寒喧，至多挖苦几句，真要论个高下，反而无聊至极，目光短浅。
　　但是为尽地主之谊，来访者反而获赏了比带来宝物多出几倍之财物。
　　接下来一环，乃兵力武力之较，双方相互比武，较量排兵论阵，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招式布法，至于武具器法，也只拿出现在最为流行之物，在战场上早已出现过，而真正先进之法自然不会如此轻易显露。
　　此环的正道自然在沙场上，纸上谈兵终为空谈。
　　然而这项较量持续了好几天，终于到了最后一环——文乐之较，最为无关紧要，却也最能挣得颜面之关节。蛮夷之邦也有自己的字画乐舞，只是形式与中原的有所不同而已，但却比财兵武力好比较得多。
　　朝中百官本商量将由文官、国府院中画师和伶人乐官来一一应对，本来这些才子佳人也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信心十足，绰绰有余。
　　不想这一回，使者队伍中的能人异士纷纷提出对应人选。作诗画的要求司空阙为首的一群文人，这些人虽然久负盛名，然多为江湖名士并非御用，即使有在朝堂之上的，也只是担个小职，而对他们的文才并无十分把握和了解，因而相国开府拟选人才时并无考虑
　　行乐舞的则提请都城之中名风正盛的迎风阁五女前来相较。
　　迎风阁五朵金花，都城中就连古稀垂髫都有所耳闻。
　　端庄擅箫季似晴，妩媚擅舞春香桃，清秀擅咏夏咏莲，聘婷擅琴秋城霜，玲珑擅弈白雪梅，皆为世间难得的奇女子，才貌双全，各具风姿，各有所长，据说广猎古籍（当时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有众多典籍），又娴雅得仿如天上仙子，解得世人语，消得斯人愁，饮酒品茗，博弈论政，无所不通，若不是身为女子，恐怕早就是都城中的名士了。
　　再说迎风阁，此乃都城中第一大酒楼，说是酒楼，其实其历史悠远，说来话长。
　　早先一直由本国第一商贾大家白氏经营，只不过后白氏只有一独~生~女，而其父白石不欲~女子为商人阴小之事，又怕柔弱女儿因此招来祸患，便将酒楼转卖于他人。
　　要说酒楼转卖给谁了，恐怕现今无人知晓，连白石自己也不知道，当时转交契书钱财的只说代替他家主人而来。但是白石知道这一定不是个一般之人，甚而可以肯定定为权贵谋臣之一，原因就在于迎风阁的特殊之处。
　　而这特殊之处，也正是危险之处。迎风阁不单单是其表面看起来的酒楼一座。它集雅室、酒室、棋室、议堂、茶室、琴室、书室、画室为一体，虽说是文人雅士、巨商富贾争论商谈之处，实则也是各方秘密流言汇聚之处。
　　政客士人于议堂争论自己的政治主张，讨论时事流言，探讨大势去向。也有官吏商贾于内室密谈政见交易。
　　只要酒楼主人有心，什么样的秘密还能包得住？
　　迎风阁落成之初，便是白氏祖先为助一朝堂上的政要而起，而后改朝换代，逐渐被政客忽略。
　　白石正是明白此中轻重，才不敢轻易将其交于女儿。只在过逝之时，向其女表明良苦用心，将买卖所得钱财和几处房产地契悉数交予其女，在女儿谅解和愧疚的泪眼中安然离世。
　　而今，既然都不知迎风阁的主人是谁，更不知他在何处，如若不在都城又如何是好？还有那帮文人名士，也令人头疼。
　　只见前方宝座上的君主有些无可奈何地抚眉叹息，转而又恢复威严姿态道：“贵客来访，所提之请理应一一答应，只是，这些人，并不知他们人在何方，是否能够前来，颇有难处......”
　　“无事，我们尽可在此多待他们些时日，这可是我们心心念念之一较！”
　　哼，心心念念一较，我看你们对我国也早已心心念念，想要趁早一战了吧！黑衣君主心上如是想，嘴上可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冷峻的脸上只略略一皱眉。
　　“此事请君上放心，我与现今为迎风阁主周旋经营之事的季似晴姑娘相识，虽说迎风阁出客亦有自己风骨，但想必看在我几分薄面，为了国家颜面，定会出手相助。至于司空阙那帮酸腐文人，将皇榜交予各县县令，贴榜告知，并附悬赏，自然能将他们在几月内统统召集而来。”刚才那位前排绿玉束发的三品文官又向前道，并且对使者侧脸笑道：“若来使能耐心地在都城等个个把月的话。”
　　“好！就按参卿所言！”
　　“君上英明！”下列百官齐声呼道。
　　退了议政殿，在拐角的屏风处，黑衣君主便愤然拂袖，恨恨道：“哼！新犁国来使忒也无礼蛮缠！还有那甚是放肆倨傲的参昴，若无他难道就请不来迎风阁、司空阙吗？若无他，看我这个皇帝还当不当得！就差喊一句相国英明了吧！”
　　旁边那精瘦老内侍道：“君上莫烦心，那个参昴，只不过是此时镇国大将军正于边关抵御西谯进犯，尚不能在朝堂上压其嚣张气焰，他才能多言两句，彰显其能罢了。若说想反，为时尚早，镇国大将军执掌军中大权，又乃君上亲舅，定要与其牵制一二。”
　　那黑衣君主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一时气郁难泄。
　　此时略有沉思，道：“说来司空阙，他们是什么人？仅仅是些浪荡江湖的文人墨客吗？迎风阁又到底什么来头？只是一座普通酒楼就算了吗？为何名声盛传到竟让新犁国都倾慕已久？此中定是我疏忽了，殷伯，你派人细细去查探一下。”
　　“是。”殷伯应声而转，向另一条廊路疾步离去了。只留一片幽沉的身影，在廊檐下扶栏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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