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酒清冽与君盟（一）

　　“城霜姐姐放心，我自然谁也不说。只是......城霜姐姐，我迟早有一天要从这里走出去。”雪梅低下眼眸，收敛了悲伤，下定决心般地说道。
　　城霜眼里似有火光一亮，愈加紧捏了雪梅的手。雪梅只当是姐妹心意相通，同仇敌忾。
　　背光的酒室中幽兰暗香静静浮动，却似比烈酒之气还要激冽。
　　季似晴于门扉上叩击连声两下，得了里屋的应声后，才进了来。
　　季似晴于案前不及坐下，略一瞥旁边的香桃，眸中闪过一丝怜惜，向那迎风阁主一揖道：“阁主，有人千金邀五金花共赴雅阁，说是倾慕五女的伶人舞，如何是好？”
　　“哦？既然手出千金，”迎风阁主微眯了一下醉意朦胧的眼睛，更显风流，道“也只是赴个雅约，有甚要紧？”
　　“阁主，只怕此人来者不善……”
　　香桃有些不耐道：“晴姐，你算账一向精明，怎反而一时糊涂了，以前出银千两请个姐妹双姝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我们姐妹还不一定都应了他，少有人为此事那只不过他们自知并不够格。”
　　“不错！正是如此，”站在一旁的季似晴发话了，香桃道是晴姐赞同了自己，于一旁敛袖倒酒，“只是，正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本，才敢于相请我们姐妹五人，依我看，此人若非巨贾便是权贵，总之是如迎风阁主这般少有之人。这样的人，若只为雅兴那也无妨，若为的是其他只怕......”
　　迎风阁主听闻话中提到自己便不禁抬头看向她，听到此处微一点头，只是仍旧笑着。
　　香桃见是自讨没趣，自然不乐意了，低首敛了容，不再说话。
　　“那么你自先去了，不管是哪种，静观其变，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他到底为的是什么，”迎风阁主提袖又举起一樽饮尽，自在笑道，“不过无论哪般，对我都无关紧要。”
　　季似晴闻声而退。
　　于其退去的背影中，屋中迎风阁主提拉起一边嘴角。这种笑，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太自信。
　　雅阁厢房的镂梅红木门终于开了，青裙蝶簪的季似晴步态优雅镇定走来。
　　见室内坐了一位摇扇青年公子，便于案前向其一揖，敛裙入座。
　　青年公子摇扇的手一顿，没想到只来了一人，但是转念一想，这一人要么成要么不成，更加干脆利落，只要抓~住其弱点也更易说动。
　　“初见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季似晴首先发了话。
　　“姑娘有礼了，敝姓司空，字子灵，初来迎风阁不懂此中规矩，请莫见怪。”那司空子灵一揖道。
　　“怎会？司空公子为我们五姐妹一掷千金，是未曾有之事。只不过阁中姐妹并不识得公子何人，才教我先前来。”
　　“哦？姑娘可是迎风阁主事季姑娘？”
　　“正是。小女子可否知道司空公子本想让我们赴的是何雅会？诗酒会？还是想请我们舞上一曲当日欲宫中的伶人舞？”微微笑道。
　　“既然季姑娘如此问了，那我就大胆直言了，我想与姑娘谈一笔交易，事关迎风阁，无论交易成否，请姑娘不要告知迎风阁主，相信以主事经商之久，必守此信。”
　　季似晴正欲去拿面前酒樽的手不禁半道垂了下来，心中一惊，没想到此人真有玄机，笑道“这是自然，为商者最重要的便在一个信字，有了信，再难做的生意也能做成，再小的生意也能做大，没有信，便如釜底抽薪，势必将整盘崩塌，请夏公子放心。”
　　“好！我知道五位姑娘在这阁中地位不凡，亦知道这迎风阁是什么地方，我想请你们替国君探听一些密要，作为交易的条件，我可以向君上请求事成之后，你们自掌迎风阁，不论原先的迎风阁主是谁，若是不愿呆在这迎风阁的，可封为郡主，尊同公主。”说道此处，后面的老仆稍一抬头，有些诧异地望向他的公子。
　　季似晴继续举起酒樽的动作，异常轻缓，掩袖微抿一口，趁此细细思索着对面司空公子的话。
　　“那么请季姑娘好生思量了！待过几日，我自来取姑娘的答案。”说完，将面前酒樽朝季似晴一敬，仰面而尽。
　　季似晴回以一笑，默然不语。目送司空子灵和他的老仆出了厢房，镂梅红木门又重新在背后阖上，望着窗外的青云杉随风簌簌，陷入了沉思。
　　当夜无月，季似晴早早回到了自己的厢房，窗户还没关，夜寒风沁，可是她坐于镜前似乎恍然未知，卸下头上的金珠蝶簪，握在手里后，就仿佛僧人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支金珠蝶簪是她散尽家财后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日日提醒自己，家族的命运现在在她手里，她甚至隐去自己的家族姓氏为的是什么。
　　曾在病逝的父亲榻前发的誓言历历在目，可惜，那个誓言是违背了父愿的不孝甚至可以说是恶毒的誓言，如果说刚刚答应了留有意识的父亲的要求而转眼在他走后又立马改誓是作为一个女儿来说最恶毒的事的话。
　　可是，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能教自己的愿望彻底实现，如何能不让人心动？
　　可是那人，她对他又是不愿背叛的，说是敬慕之情，不如说较之更深，所以当她瞧见香桃的时候总要露一丝怜惜之色，她明白他给了香桃一个梦。
　　可是只是传递密要而已，阁主平时就要我们留意，一有重要信息就禀报给他，这回只不过是更多一人而已，只要于百年迎风阁无碍，至于阁主......
　　这时，听到外面回廊传来咏莲和雪梅嬉笑的声音，那我若是答应了这项交易，对她们公平吗？她们现在是那么无忧无虑......
　　不知不觉中，季似晴脸上的妆容已被泪水打湿，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决绝，手中的蝶簪被捏得死紧，在白~嫩的手上生生刻出来印子来。
　　不行，收回迎风阁是我毕生志愿，我决不能放弃这次机会，至于阁主、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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