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绿玉阁前救姐弟（一）

　　“那可不是？城霜一向待你最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桌上的冷粥都让小丫头换过好几回了！看得我们好生妒忌呢！”
　　“姐姐别说笑了！”
　　“要不是城霜在晴姐姐面前替你说情、担了些责罚，你早就被圈足在迎风阁中了，怎会只是听得晴姐几句训，日日去那钟鼓楼敲钟，还有得机会同我出来去绿玉阁买胭脂去？”
　　“城霜姐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本来就没有她的过错。”雪梅有些内疚地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别再说城霜了，你又是如何一回事？”
　　雪梅瞧着咏莲，欲言又止，可是想到咏莲也是过来人，亦是自己这般的伤心人，于是便将如何遇到的白叶，又如何与白叶分别，其间又是如何遇到的夏沐风一贯说了出来。
　　不想咏莲听闻已是泪眼盈眶。
　　倒是雪梅先发了话：“咏莲姐姐，你会一直等着那个秀才吗？”
　　咏莲用她的水红莲袖拭去同样水红的眼眶中的泪水，沉默良久。
　　雪梅道是又揭开了咏莲心中的旧伤疤，满面愧疚道：“咏莲姐姐，对不起，又一次提起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咏莲道：“莫要这么说！雪梅你愿说与我听，又愿听我诉说心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自那秀才去后，再无有心人听我心声。那些来迎风阁的达官贵人门，言辞雅丽，文质彬彬，说与他们听他们亦会报以文雅的回应，奈何有谁又能真正听了我们的心声去？
　　说起来那秀才，我与他两情相悦，可是他知晓以他的身份财力，绝无可能将我接出迎风阁，他确是曾许下诺言，然而他亦曾对我说过，若是在他回来之前，我有变心亦或是半分猜疑，尽可随了他人去。他说出此话那一刻，我便知道，今生绝不能负他......无论他此刻是死是活、是否还记得我。”
　　“原来......原来那秀才也并非那么无情无义......”雪梅不晓其中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立时便不觉得那秀才可恨可憎起来，可是至咏莲说道“无论他此刻是死是活、是否还记得我”仍觉心中一抹悲凉，咏莲便一直等着这不知结果的结局么？
　　这时两人正下得桥来，雪梅识得那桥沿正茂盛的柳树荫下正是那晚与夏沐风大醉与簇膝而谈之处，不禁顿足，奈何当时已七八分醉意，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她已记不得了。
　　这时，正好有一个小厮跑上前来，对雪梅一揖道：“姑娘，是你的篷衣罢！”
　　雪梅一瞧，果然是送春那日穿将出来的一件篷衣，后来又盖于夏沐风身上那件，只是如何又在这小厮的手上？衣襟处的一支梅仍旧冷艳清丽，飘着一股与这季节不同的淡淡的清香，应是清洗过了。那人又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回来此处，难道命人天天等在此处？自己若是不来又会如何？
　　雪梅接过那篷衣，正待要询问，不想那小厮已经转身跑走了。
　　“雪梅......这是......”
　　雪梅一手捏紧衣服，一手牵起咏莲，对咏莲道：“暂且不说了，好不容易姐姐心中郁结稍减，我们上绿玉阁去罢！”
　　这绿玉阁是都城最为有名的胭脂卖处，其胭脂的制作手艺乃是人尽皆知，都城各家的富贵小姐皆要到此处来精心挑选，甚有他郡的小姐有时也要特地到都城的绿玉阁来取一盒胭脂走。
　　绿玉阁拔地而起，空筑一层，大门口是高高的阶梯，台上建筑红檐绿瓦，亦是富丽堂皇，来往尽是装扮华贵的富家官家美人儿，川流不息。
　　雪梅高高兴兴地同咏莲一道上了台前阶梯，刚上到一半，忽听身后传来大声呵斥之声：“你们是谁家的野孩子！竟敢偷我们家小姐的东西？不要命了！”
　　雪梅转过身去，只见阶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身着艳色锦帛，袖襟处的镶边甚是精细，绣了金线牡丹，绾发上别的金蝶玉叶簪直可以瞧见蝴蝶脑袋上的一对须子，玉雕的叶片竟觉柔软，由内到外由深到浅，风拂叶动，直可以假乱真，两旁发间垂下一对金珠翡翠耳坠，好不华贵！
　　此时，那少女又将下巴高高抬着，一副贵气油然而发。她身旁一个中年壮汉正拎着一个女孩儿的背上领口，像拎只小羊羔一般直将她提离地来，而另一个男孩儿躲在女孩儿身后全身止不住地发着抖，满眼噙着泪水，对那凶恶的壮汉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你放了我们罢！我们再也不敢了！”
　　而那被拎在中年壮汉手中的女孩儿一直拿自己的两只小手使劲去捶打牢牢抓紧自己后背的铁臂，显然也是怕极了，却大喊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弟弟，你快走、你快走！别怕！快走！”
　　那中年壮汉一听那男孩儿要跑，便又用左手一把抓住了他，提起了两只可怜的羔羊。
　　这两个孩童皆只十来岁的年纪，衣衫褴褛，头发如鸟窝一般乱乱蓬蓬，小脸瘦弱肮脏。
　　“哼，偷了东西还想跑？！小小年纪手便这么肮脏，以后长大了其不要当江洋大盗？！”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我们罢！”
　　“弟弟，别怕！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那女孩儿自身难保，却还如此说道，雪梅听了忽觉心酸。
　　“别吵了！你们这般吵嚷直扰乱我们家小姐的清净！”
　　“你快放了我们！放了我们！”那女孩儿仿若未闻，还尖声叫嚷道。
　　“不许再吵了！”那中年壮汉又加了几分凶恶，这才将两个孩子都吓得不敢说话了，“哼，看你们这群小东西一定是做惯了小偷的，怎么可以轻易放了你们，再去为非作歹！”
　　那锦衣少女始终站在台阶上，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绣花荷包，动也不动，便这么侧眼旁观着，刚才便应是她被这两个孩童偷了绣花荷包。
　　雪梅见到这对孤苦伶仃的姐弟俩，仿佛看到了当年因父亲过世，自己被抱出家来卖的情形，同样的无依无靠、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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