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千金难打退堂鼓

　　那女子又掩袖笑道：“是裘老爷说笑了！裘老爷莫不是未曾听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此时输了这么一把，安知不是仍有后着？还是先提醒裘老爷莫要大意了！”
　　听闻此言，对方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只不过片刻，便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女子，还真是小女子，下棋下不过我，便一个劲地另想他法，拿言语来扰乱我，哈哈！甚是有趣、甚是有趣！”满脸的横肉加之大笑的弧度，便愈加像那狮子了。
　　可是对面那女子不知怎地，却也笑得异常地开心，比之前的笑意有过之而无不及。裘老爷只当是自己说破了对方的心思，只不过是个姑娘家的羞怯尴尬罢了，倒也可爱！
　　临近午时，迎风阁之中却开始沸腾起来了，许多人都于檐下径上议论纷纷，所议之事，无过于一件！那便是今日迎风阁之中，原先被认为最有可能的四人中，并未来全！若是不来一位也就罢了，也不致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不但并未来全，还只来了一位！而这一位，便是那裘千金！
　　些许看客甚为不信所听所闻，愣是将偌大的迎风阁走了几圈，每到一处便到处打听，然而，事实却正如传闻所言！
　　众人连连叹道：“奇哉怪哉！那最有理由来此的三人都没来，却是为何？且不知今年到底花落谁家！”
　　亦有不少看客为雪梅暗暗担心，倒吸一口冷气亦有之。看来，今日雪梅难逃厄运，若不是另有其人，便要被那裘千金夺得标头了！
　　午时的钟声一响，六园八阁便立马寂静一片，只偶尔听得零碎的酒盅放至几案上的声音，大家仿佛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甚么。
　　此时，在雅阁的大堂之中，席间众人皆在望向通往大堂的阶梯处。
　　只见一青衣蝶簪、端庄却又自有一份不可亲近之贵气的美人儿从那转角处盈盈步下，不徐不急，泰然自若，仿佛此时大堂之中空无一人一般。
　　待悠然地下了所有的楼阶，才抬眼看向众宾客，微微一笑，不失大家风采。
　　她沿着堂中汩汩酒渠，来到了酒池之前，才缓缓启了朱唇道：“今日迎风阁有幸邀请到诸位莅临本阁的迎风盛典，想必大家都是知道老规矩的，出金最多者得之，我季似晴也不在这儿扫大家的兴致了，这就开始罢！有意者在案上放置南豆即可，一粒豆代表一千金，豆粒数量便是所出金之数量。”
　　话毕，便向众宾客盈盈一福，便又轻身上楼去了。众人仍呆滞座中，惊愕半晌，才反应竞标已然开始，皆开始挑拣起几上盘碟中的南豆来。
　　座中亦有不少看客，此时便交头接耳起来。
　　每个座旁都立有一名粉衣仕女，少顷便开始于楼上楼下来回奔走。亦有不少粉衣仕女出了雅阁，朝四面八方六园八阁奔去。
　　不一会儿，便有来自各园各榭的粉衣仕女纷纷赶来，汇于雅阁大门，望楼上季似晴帐房赶去。来来去去，汇成一道道粉色的流水，在这迎风阁中川流不息。
　　方才那间弈室中，手执白子的那名女子微微笑道：“竞标开始了。”
　　那位华衣老爷却仍旧山一般不移不动，专心执子思考着，满不在乎道：“不急、不急。那般人急急碌碌，却不知结局在规则给出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着急？”
　　“是啊，结局早已注定。不知裘老爷是那命定之人，还是命外之人呢？”此时城霜已将目光瞧向了三步外的窗牖，窗格在习习不热不凉的夏日清风中微微扇动，瞧着楼下急急奔走的仕女，心中却是一番自若。
　　裘老爷仍在苦苦思索着，棋局开始起了些变化，当然是在他未发觉之间。
　　“呵、呵，姑娘这是又在说笑了！我自然便是命定之人，除我还谁？”口中如此说着，手中的棋子却在指间翻来覆去，难以落子。
　　“裘老爷，该你了。”城霜等得甚是无聊，便提醒了裘老爷一下，等不及要看结果了。
　　裘老爷面子上受碍，连道了两声：“是、是。”又周旋了好一会儿，才将黑子在一处不甚满意的地方落下。
　　“哟，裘老爷这一招真是妙！连通了黑子又堵了白棋，让城霜好是为难。”
　　裘老爷心不在焉地干笑了两声，也瞧向窗外，奔走的仕女已开始减少，若说原来楼下小径是片粉色布锦，那么现在已经是淡粉丝绸。
　　城霜悄悄抬眼看了看那裘老爷，便是会心一笑，转而又是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态，低头皱眉。
　　裘老爷将看向窗外的眼神又移回了棋盘，不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又一看窗外，便伸手在那瓷碟上拣起了豆子。
　　城霜这才止了脸上那幅苦思不得的表情，对裘老爷道：“裘老爷，莫数了罢！数了也是白费力气。”
　　裘老爷瞧了瞧案上所数之豆，又定睛看向雪梅，道：“莫不是城霜姑娘以为，我所出金数不够？”
　　裘老爷做生意，向来手到擒来、胸有成竹，但是此番竞标乃是其第一次参与，没有甚经验，若是先前估错了价也是情有可原，便又添了些豆子，这一添，已经满满一碟如山的豆子倒入了将近半个山峰。
　　城霜仍旧笑颜道：“裘老爷想必是误会了，我是说，裘老爷此番参加不得，不仅夺不了这朵金花，而且连落标的机会都没有。”
　　此言一出，裘老爷倒是后背一股凉气，做了将近半辈子生意，还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说出这般话，更没有做一单生意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的，往常只要是自己看中的生意，便没有不到手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做生意难免要亏损，只是自己总是能在盈利的时候抓住机会多赚两把而亏损之时减小损失罢了，要说常胜将军，恐怕在生意场上千百年来都不曾出过一个。
　　裘老爷这才有所警惕，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这一下，便更像一头虎视眈眈的狮子了，对城霜道：“哦？这不知是何缘故。不知城霜姑娘可否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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