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棋一子定乾坤（二）

　　“谢谢你，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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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朝堂之上，只见殿上众臣皆颤颤巍巍下跪，齐声喊道：“相国大人息怒！”若是仔细辨别，或许还能从中听到不少颤抖的声音。
　　方才，殿上那着紫金锦袍之人已然一改往日的冰冷笑颜，岿然震怒，那是一番众人从未见到过的场景，因而整个大殿震然，众臣下伏。
　　然而只有他自己心中知晓，愤怒只是无能的表现。
　　昔日他从未显露过怒容，并非因为他亲和慈睦，乃是因为他实不在乎，或是从未有过甚么令他觉得失去掌控之事。
　　从未有过，直至今日。
　　许久，他方才努力平息了心中怒气，卸去那无能的外表，嘴角又划开了一丝弧度，平静的语调中不带一丝波澜，道：“谁能告诉我，为何那新犁大军和陇右叛军能够不顾他们主将的安危，一再得寸进尺？”
　　“相国大人，会不会是……他们决定了舍将保兵？”爬伏地上的一人低头言道。
　　虽然如今已是相国的天下，但殿上仍并非全然相国之人，一些人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虽一直对一切真相有所怀疑，却又无计可施。而原先在朝堂之上公布的军报只道，白叶捉住了一名新犁大军和陇右叛军的关键人物——两军主将。
　　那紫金锦袍之人款款来到了那人身边，几步之间，面上笑颜未曾改变，这是好消息——对他来说，却亦是坏消息——对方才出言之人。
　　那趴伏地上，方才出言之人，似是感受到了这超乎寻常的平静，额角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却听那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在身边停息了许久，不禁抬头去瞧，却见那贵人面上一弧冰冷的微笑。不知为何，这笑意并未令他发热的额头冷却不少，反而加剧了那些汗珠如一颗颗断线珍珠般地望下掉。
　　但见那贵人伸出右手来，扶在了他的肩上。他紧紧吊起的心方才如磐石落地，他不禁心存感激地喊道：“相国大人……”
　　可就在喊到第四字时，他却忽觉喉间再呼不出一口气，发不出一个字，因窒息和惊愕而死命圆瞪的双眼方才发现，原先那只在自己左肩上白皙修长的手已挪到了自己颈间，他的双手在空中无力地乱抓着。
　　殿上一片寂静，只余那人双袖拂动发出的“沙沙”之声。四周之人不敢抬头去看，却皆已浑身颤栗不止。
　　“那谁又来告诉我，为何鄯城之战，我们不战而败？”他环顾四周喝道，“难道皆是因这朝堂之上，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么？”
　　可无一人再敢应声回答，被他扼住喉间之人此时已面红涨紫。若是再无人出手相救，恐怕不出片刻，他便要断气而亡了。
　　“难道是抓错了人？而白大人又一时糊涂受了他的蛊惑？”此时，位列众臣前排的一紫色官袍之人道。
　　待他出言之后，大殿之上仍是呼吸可闻。很快，那在大殿上空洞空气中的“沙沙”之声便停止了，那紫色官袍之人已瞧见那被掐在苍白手中的脑袋还是无力地向一边垂下后，不禁侧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你是说白叶识错了人？”那紫金锦袍之人开始一面向第二位出言之人走来，一面道。
　　那第二位出言之人不由地埋下了脑袋，极力避免与那紫金锦袍之人的眼神对视。
　　“依严太师所言，白叶不仅识错了人，还受到了那人的蛊惑？”那紫金锦袍之人侧头言道，似在认真思索，又似带着几分嘲讽，语调极寒似冰。
　　话音未落，那方才出言的严太师便不由地抬起了脑袋，瞧向此时正高高立于自己面前之人，杂乱的皱纹深深而不安地印在额头上。他并未像方才已断了气之人那般失态发汗，但是只有他自己察觉此时已四肢冰冷，那是一股无论如何都化不开的冰寒。
　　“莫非……那只不过是个替身？是个细作？”后几排之中一着深绯色官袍之人道。
　　这趴伏地上着紫色官袍之人方觉心中大石一落，心中暗道：“这糊涂人今日总算干了件聪明事！”
　　那紫金锦袍之人便停止了脚下步子，双手环抱于胸前，一手摸着下颏，似是在认真考虑着这番话。
　　但见他方只停了两步，却又开始在百官之间继续逡巡踱步，所到之处，均给人带来无形的气势与压力，四周无人敢抬头看他。
　　但听他冷笑两声，道：“那你说，白叶到底是捉了个替身回来，还是中途被人掉了包呢？那人究竟又有何种巫术，竟能令白叶主动将鄯城城门大敞而开？还是说……你们皆是这样一群无用的废物！”
　　最后几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而出，待最后那“物”字点地，但听大殿之中“哎呀”一声，一人捂胸倒地，在地上翻来滚去，这一脚着实踹得不轻。
　　他又回到了大殿的高座之上，只不过这回，他拿手轻轻抚摸着那不曾坐过的高座，轻声笑语道：“若是真正的主人回来了，恐怕他会十分感激我替他保管得这般好罢！”
　　“鄯城城门大开了，若是顾城亦破了，将士气势低迷，中间又少有险关，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这都城恐怕便将难以保全了罢？”他兀自低声念叨着，似在诉说给自己听。
　　“微臣惶恐！”殿下众人喊道。
　　然而紧接着，他便渐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惶恐？若是这都城破了，你们以为你们以及家人还能安然无恙么？这都城破了，然后便轮到你们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头而笑，笑声渐大，笑至最后，双目血丝纵横，血红如火烧，瞧着底下一片如蝼蚁般趴伏在地的众臣。
　　他仍旧坐回左面的那把座椅，却侧身向右，将右腿勾起，踩在了邻座之上。
　　他将右手搭于椅背之上，左手捋着额前发绺，回复一番坦然无恙之态，冲底下道：“派人彻查此事，到底是怎生回事！将白叶给我活着带回来！他此前已立下了军令状，如今一再食言，罪至万死！不过我要好好想想适合他的刑罚！另再调遣两员大将前去，若是仍然无法将新犁和陇右叛军击退，他们，与朝堂之上的你们，自行选择，到底是即刻便人头落地，还是待秋后算账！一分一厘定然皆不会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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