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府上一叙
那股致使厉溪年不安的压迫感来自后面的马车，可不管怎样感知始终未能探出铁锁里是何物，唯独感到讶异的是你护卫马车的十二人刻意隐藏命镜气息，手法高深莫测，修为只怕不俗。
随着那股不安消失，目光在那些人身上也只是稍作停留，还未到秋末，暖阳不寒，为这些人人人皆披黑色遮帽长袍而感到奇怪。
思绪回到现在，厉溪年脑瓜子里浮现出那晚小初说起的那个准备盘走店铺里所有古物的黑袍人，揣测那家伙怕不会是那支队伍中的一个吧？
轻微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段老头，老头儿依然是之前的愁眉莫展，这段老头儿今日为何这般奇怪，究竟发生了怎么样大事，竟使人整日愁容？
二人一路无言前行，在太阳渐渐高挂头顶之时，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城主府，于大殿侧书房等候城主归来。
厉溪年看着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书房，满脸笑容洋溢，熟悉的场景有着熟悉的味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家的味道。
书房装饰简朴，比较醒目的也就那嵌在墙里的巨大书架，架上放满繁杂书籍，仔细一瞧，其中有着不少不同年代的名家著作孤本。书架前方摆了张书桌，这是唐城主平时看书或处理军务时最爱落座办公的地方。
走到书桌旁，见上面放着一本包了层昂贵书皮的画册，便拿起来随手一翻，里面大多是小孩子的“仙女画”和“书法笔迹”。这些小孩子的“佳作”应该是小初以前乱涂乱画留下的，而唐爷爷将它们视为了珍宝，留以纪念。
继续翻了几页，厉溪年像是看懂了画中意书中言，莫名发笑了几声，感叹了小初那小姑娘的想象力之丰富。
将画册放了回去，瞥了一眼寻得一本古籍端坐着埋头看书来转移注意力的段长生，便也决定休息片刻，等待唐城主的到来，于是乎走到书房外那张卧椅前一个转身，惬意而坐，闭目小憩。
睡意刚起，一阵响动便吵醒了他，有些厌烦地起身朝响声方向看去，这一看，厌烦顿时没了，换上满心欢喜的笑容，犹如静候父亲回来的孩子终于远远瞧见了父亲身影。
“唐爷爷您这是干嘛去了？怎回来这么晚啊？”
“又把小初留下看店了？你这小子就这么当哥哥的，也不怕小姑娘惦恨记仇？”
唐山今年年更六十，面容自然少不了皱纹，头发也有些灰白，但看上去精神气依旧满满。唐山身旁站着一位大抵四十有余的中年人，厉溪年依稀记得他叫唐续，是府上的管家。
“还傻站着干嘛，不过来扶爷爷一把？”
厉溪年小孩子恍然歉然一笑，赶紧跑过去搀扶起唐城主，走进了书房。唐续管家看着眼前爷孙和睦的一幕，欣慰一笑，跟着进了书房。
“老段头，气色不佳，可是出了什么事？”唐城主进屋便瞧见那愁容满面，关怀询问。
段长生将手中的古籍归于原位，转身便朝唐城主哈哈一笑，尽量表现出以往的乐观，“哪里哪里，不过就是布施广场上的阵法耗神费力，有些疲色而已。”
唐城主听得阵法二字，莫名一阵叹息，眼睛暗淡无力，给人感觉好像瞬间苍老一般。
“已经能确定入城的修行者为秘境而来，那阵法真有可能派上用场。”
段长生唐城主及那古塔老屋里的守塔人是竹马之交，三人的童年都在洛铁古城度过，甚至二十年前还一同参加了古城事变，征战边境，退敌有功。
三人大抵都彼此了解对方的性情，一听唐城主如此肯定的话，段长生自然听明白了其中没有说明的言外之意。
“他们对你动手了？”
“这倒没有，”唐城主会心一笑，拍了拍这义结金兰的二哥肩膀，示以慰藉，“只是收到了几封警告信，内容无非就是那秘境得开启，不然到时候后果自负啥的。老段头就别那么杞人忧天，今日不就找你商议那秘境到底要不要开不是？”
段长生的愁绪如麻稍有减轻，可始终不曾消失，想起那晚唐续管家透露的话语，愁容就不可能消失了。
厉溪年看着眼前这瞬间苍老的唐城主，面色暗暗凝重了起来，心中一股愤怒不由而生，再听唐爷爷说今日找段老头儿是为了商议秘境之事，便不再打算停留。
印象中的唐城主一直都是坚毅无比，无畏无惧的，而此时的苍老足以说明那些外来修行者不仅仅是送了几封警告信那么简单。
“您叫段段老头儿是为了商议，那么叫我一同前来又为了什么事吗？”
“对对对，这才是要紧事。”唐城主边忙从怀里掏出封信笺，边一脸思念忧愁地说道：“溪年啊……爷爷就是有些想念你那唐寂老哥了，就想给他写封书信，结果怕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思来想去想以你的名义寄封书信给唐寂。”
在厉溪年暗想唐山是看重了当年与唐寂玩闹情切两小无猜。唐城主可能见他一脸呆滞沉思，猛拍两下肩膀，惋叹着说道：“怎么？溪年不愿吗？唉……唐寂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老夫这把老骨头，亏老夫一把屎一尿养大，忒没良心了，离了家的孩子，当真就不想家了？”
“怎么可能呢。”厉溪年搀扶唐山的同时靠接过那封书信，柔声和气地说道：“定是那南门学院规矩严苛，毕竟学士都讲究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嘛！溪年定会将书信寄往学院，再给他写一封催他就算不要那学业也要回来看看唐爷爷。”
“爷爷信得过你。”
厉溪年小心翼翼将那卷封好的信笺放入了纳戒内，随后便请示唐城主由唐续管家陪同离开了书房，送至府邸正门。
“唐管家，唐爷爷是不是受伤了？”
“……”
“我知道爷爷不让你乱说，但这关乎爷爷的身家性命。爷爷不说只是不想我们担心，可你想啊，万一哪天你不在爷爷身边呢？万一哪一天那些人潜入府上行刺呢？万一……”
“……”
“讲真的，我大概揣测出了些什么，”厉溪年看了一眼唐续管家，深沉地说道：“其实也不用猜，那些警告信定然是那刘府暗中怂恿，至于出手的人也肯定与刘府逃不掉干系吧？”
嘴严的唐管家眼角一湿，沉默许久，还是开口了。
“先前只是不断收到警告信，要老爷尽早开启秘境，便派奴仆去探查了幕后黑手，就是那刘府。前几天老爷从边境军营回来，途中遭到三波行刺，奴仆也查到是受了刘府指使，只不过……”
“只不过没有明面上的证据，只能忍气吞声？”厉溪年大抵了解些自己那不喜麻烦事的唐爷爷，即便别人对他如何，只要不触碰底线，便万般烦恼事皆随意可抛。
看着厉溪年叹息无言离去，唐续难过阖起眼睛，低沉而言，“其实……老爷伤势严重，命不久矣！”
在厉溪年离开后，唐山和段老头并未真的商议秘境之事，秘境之事向来都不是城主掌管的领域。
段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唐城主，“这么难看的脸色，以溪年眼劲儿早察觉端倪了，这会儿只怕憋了对刘府的一肚子火气。”
“给刘府树一个劲敌怎么想都对古城有利。”唐山没有去借药瓶，看向段老头儿的眼神温情复杂，稍作沉默，悲凉而笑：“这药已经没作用了。说实话，老段头，你恨不恨我抢了谣女？”
“她喜欢的是你，这是铁定的事实。老段认命。”段长生搀扶起腿脚摇曳疲软的唐山，眼中没有恨，只有关切。
“话说回来，老唐你是怎么认识厉溪年那怪脾气的小家伙的？”
“他是十二年前那起孩童失踪案的唯一幸存者，后来在府中待了几个月，老唐认他做义子，他却偏要喊爷爷……”
“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段长生稍作感慨，方才一脸庄重地凝视唐城主，言语厉声责问“唐续管家说你再写遗书？”
“谋划三年，唐寂终于取得当年军中旧部信任，一年前顾大哥盗取密卷，到如今就差个光明正大的名义……”
段长生脸色骤然严厉，本想大呵斥责，却思忖再三，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由你吧！”
唐山突然一阵悲伤，唉声惋息，“到了那天，只能麻烦二哥处理下溪年那孩子惹出来的麻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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