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四大皆空
沽命师目送碎无泪离开，她步履不急，一点也不像她自己所说的害怕别人发现她私下出来与自己接头。看来这段时间她的心境有了新的变化。脱离了掌控的杀手实在不能称之为合格的杀手……不过这个江湖也不在乎多一具无名女尸呀。想到这里，他又习惯性的压了压帽檐。
碎无泪走得慢，不是因为她不着急，而是因为她正在思考，思考时脚步就容易慢下来了。她想——沽命师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那就说明他有自己得到消息的方式。自己与九轮天真是有解不开的缘分，哪怕是改头换面了还依然纠缠在九轮天的人与事之中。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沽命师可以获得情报，自己也要获得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沽命师与绝日狂图有交易，所以他们的信息可以共享。那自己呢？被岑我寻牵着鼻子走……结局可能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想也未必是如此，岑我寻现在与屈世途，一页书都有了交情，苦境的消息难道会少吗？
难得的，她冷峻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页书立在平台之上，视野开阔，他朝岑我寻说道，“你身边这位姑娘来历不寻常。”
岑我寻也看到了碎无泪的身影，“相识是缘……”
一页书道，“你如果问她方才与谁见面了……”
“为什么要问？”岑我寻一笑道，“前辈慧眼识人，是在担心我吧？”
“哈！”一页书好笑道，“哪里见得是在担心你。也还怕是引火烧身。”
“这倒是不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我晓得。”岑我寻收敛了笑意。
“九轮天同意救援一际云川是提了条件的。云渡山下会安置五千九轮天百姓，恢复后的一际云川也要同样安置五千九轮天的百姓。”一页书说道。
岑我寻稍一想便说道，“这是好事，九轮天百姓受中原释教教化，脱离苦海，早登彼岸，与苦境的和平百利无一害。”
一页书听他如此说不由眉头一蹙，说道，“你真这样想？”
“不然前辈认为呢？”岑我寻反问道。
这便令一页书有些失望了，难道你的见识只有如此么？
“这样想不错，但……却是有些天真了。”一页书说道，“教化百姓非一朝一夕……”
“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岑我寻微笑道。
一页书乍然之间悟到了他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接着道，“向阳花木易为春。”
“是，正是如此。既然已经允诺了这样的条件，对方又都只是百姓，便先只能以教化为宜。移风易俗，才能一劳永逸。”岑我寻道，“我了解前辈担忧为何。”
“怎样讲？”他如此一说倒是提起了一页书的兴致。
“凡有形皆会死亡，我们当然可以从肉//体上消灭敌人，但是敌人同样也能从肉//体上消灭我们。可是若能教化敌人，那对方便不再是敌人。九轮天只是迁居百姓，合计数目不过一万，相对中原而言，他们只是沧海一粟。唯一需要担忧的是，他们居住在云渡山与一际云川这两处佛门据点……”岑我寻看着碎无泪已经步进了城门，他继续道，“一际云川不能再涉入战斗了……”
一页书智慧过人自然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同样云渡山也不能再涉入战争了。”一页书叹了一口气，“你身居何处？”
这话一问，岑我寻张了张嘴，才道，“摩云朵。”
“哦……倒是没听过，是一处好地方吗？”一页书问道。
岑我寻点了点头，“无法与清圣的云渡山相提并论。”
一页书笑道，“去过才晓得你这话是不是作伪。”
“不敢欺骗前辈。”岑我寻拱手朝一页书行了一礼。
“她来了，你们谈吧。”说完，一页书便化光离开了。
一页书前脚才走，碎无泪后脚便落在了平台上，她道，“你们谈完了？真是漫长的谈话，你的耐心真好。”
岑我寻故意听不懂她的冷嘲热讽，只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听你这话意，你们是一见如故了。”碎无泪冷冷说道。
岑我寻轻咳一声，“夜深了，你不安歇？”
碎无泪不理会他的关心，只道，“什么时候离开不动城？”
“你吗？”
“你晓得我在问什么。”
“好吧。你不在的时候屈世途来找我，拜托我走一趟天月勾峰，请解锋镝回不动城主持大局。”岑我寻说道。
碎无泪心下一动，屈世途受伤但已无大碍，他自己不去却让岑我寻代劳，何意？她眸子极亮，长长的睫毛上下眨动着，她的心思频动，“你已深得不动城的信任了。”
“如果是这样，屈世途就不会去请解锋镝回来主持大局。”岑我寻说道。
碎无泪不懂，她疑惑的望着他。
“其实，我也可以呀。”岑我寻看着她笑眯眯的说道。
“你！”碎无泪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双眸迸射出杀人的光，“先想想你能骗解锋镝同意这趟浑水吗？”
“既然他是素还真，为天下人，他应该是愿意的。”
“哼！我也要去天月勾峰。”碎无泪平息了怨怒提出了要跟随岑我寻一起去天月勾峰。
岑我寻则道，“那就明天一起出发。”
碎无泪看他满脸悠闲，心头不快，好在这人倒是从不过问自己的事情。
“我没有兵器。”碎无泪说道。
“我也没有。”岑我寻道。
碎无泪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不相识，贸然造访，主人家会极度戒备的。所以手无寸铁也算是一种诚意的表示。”岑我寻说道。
“好，我换个问题。”碎无泪深吸了一口气，“你……师承何处？”
岑我寻一笑，看着她，并不急于回答。
“怕被人知道吗？”
“没有。”岑我寻道，“只是我的师傅太多，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
“你！”碎无泪气恼，这厮是在逼自己动手……她悄然凝气在掌，趁其不备，直攻面门！可惜！岑我寻出手太快，顷刻间就捉住了她的手腕。
“我有在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你没有认真听。”岑我寻道。
碎无泪夺回自己的手，恼恨道，“不必与我打哑谜。”
“我说——我的师傅很多，此话是真。”岑我寻说道，“是你的问题不够精准。”
“哼！你的武功呢？”碎无泪赌气问道，她认为岑我寻绝不会不会老实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才搞出花样来。
“十五岁之前是由我父亲教授，十五岁之后自学。”岑我寻说道。
碎无泪愣了愣，一时话也说得不清晰了，“你……你父亲为何只教你到十五岁？”
岑我寻眸光落在她脸颊上，若有所思。
碎无泪原想打听他的武功来历，但不料会触及到他的家事，在他的眸光之下，她转开了脸，只道，“看来到了你十五岁，你的武功已经大成了。”
“是不是如此？”她又转过脸来看着他。
岑我寻却道，“大概是如此吧。”
碎无泪回了房，却是辗转难眠，她脑海里总能浮现出岑我寻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闭上眼，他的脸还是在面前，赶也赶不走，真令人气恨。索性她又睁开了眼，月光透过窗纸浸入屋内，隔着床帐，外间的一切都雾蒙蒙，看不真切。可在这狭小的床帐内，她能放松片刻的思念着故国家园。
碎无泪几乎一夜未眠，只在天亮时打了个盹儿，她又怕蹉跎了岑我寻的时间，因此起的很早。岑我寻见她一脸黯淡，便关心道，“你脸色不好……”
“不必，天月勾峰我是非去不可。”碎无泪冷声道。
既然她执意如此，岑我寻便没有再劝。
解锋镝已经在武林行走了一段时间，因此天月勾峰也算一个热闹的地方。他们两人在山脚下遇到了刚刚下山的苍羽凌霄……苍羽凌霄似乎不认得碎无泪了，但又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他脚步顿了顿，开口道，“这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边这样说，眸光一直在她面上逡巡，可她戴着半张面具，使人看不清她的真容。
碎无泪不答话，苍羽凌霄的眸光又落在了岑我寻身上。这两人也是来寻解锋镝？
“但我并不认得你。”碎无泪开口道，她的声音也变了。因此苍羽凌霄更认不得她。
“姑娘可是九轮天之人？”苍羽凌霄羽扇轻摇，他才和解锋镝喝了几天的茶，因此话说得再多，嘴巴也不干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碎无泪厌烦无关的人挡道，她瞟了苍羽凌霄一眼，她被沽命师卖给了绝日狂图，受命于夜魂，因此她也大概晓得了这位曾经的表哥现在身居九轮天天相之位。
“在下曾经有一位故人于战乱之中消失不见，我费心寻找，但不曾得到她丁点消息……”
“是吗？”碎无泪心中冷笑，费心寻找？哼！一派胡言罢了。国破家亡之日，各人都自顾自逃命去了。到了今日的位置上，再去费心寻找故国的皇女，何必呢？
“姑娘口气有异。”苍羽凌霄沉声道，“似是不相信在下所言。”
“与吾无关。”碎无泪淡淡道。
她示意了岑我寻一眼，两个人准备离开。苍羽凌霄却认为不该错失机会，他羽扇一挡，拦住二人的去路。
“我只想搞清楚一个问题，不是故意为难两位。”苍羽凌霄说道。
这当中的事情与岑我寻无关，因此他静观其变。碎无泪不愿纠缠，只道，“我没有配合的义务。”
“你……是翡翠？”苍羽凌霄问道。
他的问话如利箭射向她的心窝，叫得多么亲热，可当她需要他们的时候呢？他们只会将自己当做货品送出去罢了。
苍羽凌霄已从她颤抖的左手瞧出了端倪，他已经有一半相信这浑身冒着杀气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表妹，冠羽翡翠。仓促之下，他伸手要揭开她的面具。
碎无泪反应迅捷，摇身一晃，便退开了三丈。
“你太无礼！”碎无泪冷声道，“再有不轨，必定诛之。”
“翡翠，你晓得我是谁么？”
碎无泪冷笑道，“九轮天的天相，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苍羽凌霄俊眉一蹙，他与冠宇翡翠是姑舅表亲，自幼便相知相惜。虽然雀陵台的国主不待见自己的父亲，可姑姑待自己却是极好。因此自己便时常可以进宫见到表妹，两个人年岁相仿，性情要好……只叹造化弄人。
“我非天相下属，难道也要依照天相的喜好而表现自己吗？”碎无泪冷声道，“请你让开吧！好狗可不会挡道。”
“你学会骂人了。”苍羽凌霄冷静下来曼声说道，“我该为你的改变而欣喜吗？”
她已经面目全非了，这是事实，就在眼前。
他决定带她回去。
表兄妹分隔经年，一见面就先动手了，做为外人的岑我寻不好介入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务，因此他退开到一旁。
碎无泪不是苍羽凌霄的对手，她暗恨自己这不争气的左手，又恨断了自己兵器的解锋镝，还恨教授无方的沽命师。
苍羽凌霄不愿伤她，奈何碎无泪学的都是杀人的技巧。不出真功夫，是不能如愿制服她。
危机逼近眼前……
“岑我寻！”碎无泪气恼道，“你要眼见我被人打死么？”
“我看不会。”岑我寻淡定道。
“你！”
“这位兄台，我看她不愿意和你走。”岑我寻说道。
苍羽凌霄吐了两个字，“多事。”
“岑我寻，你……”碎无泪还想再骂，却忽地被他拦腰一搂，错开了苍羽凌霄的扇掌。
“你要插手这件事情？”苍羽凌霄收回羽扇。
岑我寻只是站在碎无泪身前，不置一词。
苍羽凌霄一笑，将羽扇轻轻插在了腰间。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苍羽凌霄问道。
岑我寻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他转过头看着她问道。
“……无聊的问题。”碎无泪撇开脸。
苍羽凌霄眼眸一暗，显而易见，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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