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协议
面前的照片用相框装裱着，表面的玻璃被撤掉了，本该是新郎新娘的合照，只是新娘的那一半被生生撕去，空出大块口子。
尹幼离叹了口气，这还怎么修啊，重做都比修快吧？
她接过丽姨收好的另半张，还被揉得满是皱褶，面色有些为难。
丽姨悄悄说道：“我没敢告诉少爷”
“……这张不必再修，坏了就坏了吧”尹幼离摆摆手，不在意地道：“反正没多久就该换新的了”
这照片没了也是命中注定，换上他和苏锦婳的也要不了多久。
“什么新的”
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空灵冷漠，仿若来自天外，让尹幼离和丽姨同时背后发凉。
尹幼离转过身，程楚正站在门口，目光一下就锁定了那张已经被毁掉的照片，眼里蕴藏着无尽的寒夜，幽冷如冰，不起波澜。
他没有看尹幼离，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只是静静地问：“你弄的？”
尹幼离捏了把冷汗，这简直是考验求生欲的时刻，这题答错明天就可以说拜拜了。她很想拿一句【你和苏锦婳搞在一起我不该生气吗】怼他，但是对方要是一个顺坡下驴说离婚正好，她就gg了。
“因为一些其他女人的传闻，我非常生气”尹幼离羞赧地用手摩挲着另只手的小臂，目露幽怨，婉转的声音里难藏不甘低落，“可我又舍不得凶你，只能这样撒气”
舍不得三个字被她特意加重，说得百转千回，撒娇的声调好像转了九曲十八弯，酥耳入骨。
“我打算让丽姨重新换幅好的”尹幼离一双眼睛转呀转，笑意浅浅，“可以吧丽姨”
丽姨被她的表现震惊了，看向程楚。
程楚不置可否，对尹幼离说：“跟我来”
尹幼离跟在他身后，回头朝丽姨使了个眼色，丽姨指挥着女仆把画抬走了。
两人来到书房，程楚坐回电脑前，尹幼离一眼就瞥到了他桌上的东西。
动作还挺快的。
尹幼离站到程楚书桌的另一侧，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份文件。
她看着结婚协议，浏览了一遍后感觉到血压直线升高，若是3年内提出离婚需要赔偿3个亿？！这特么比给的分手费都多，资本家的恶毒嘴脸太丑陋了，令人发指！
还要她负责管理华宫的大小事物，以及一些重要的社交活动，反正就是女主人的义务得做好。
她作为游戏公司的插画师，上班都够累了，再管个这么大的家，会不会007猝死啊？？榨汁机都没你能压榨。
气氛安静地凝滞着。
程楚一直冷静地默不作声，看了眼她的表情，从晴转阴再转雷雨后又转阴，最后变得平静，变化丰富，相当真实。
“我有个要求”尹幼离盘算了下剧情进度，抬眼看向他，说道：“我可以不要一分钱，但是时间从3年变为1年。”
陆宸渊就半本书的戏份，中间杀青，就原书的打脸速度，满打满算一年足够了。
程楚淡声问道：“为什么”
尹幼离面不改色地编了个理由：“因为1比3吉利”
“……”
看着重新摆到自己面前的离婚协议，尹幼离大笔一挥，利落地签了字。
总之就一年，好聚好散。
——
如尹幼离所料的那样，这份协议开启了她007的噩梦。
经过那晚的事件后两人又恢复到各忙各的生活，尹幼离因为公司游戏新项目确立，美术部门更是忙得团团转，她没空主动去联系程楚，程楚也没有来联系她。
比起程楚不做事也没人敢置喙的逍遥，尹幼离就没那么幸运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个卑微打工人。
程楚一进书房，就看到她披散着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穿着月牙白睡袍坐在沙发上看账单，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
尹幼离主动来找他的次数是零，肯定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原因，那就只有——她遇到了不会算的事情。
程楚看到她伸到自己面前的账单，拿出衬衣口袋的钢笔签了名字：“又怎么了”
尹幼离见他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名，疑惑道：“这个月的衣服花费是2000万！可是这个月我并没有去什么社交场所，这笔开支哪儿来的？”
尹幼离当然不会傻到被谁贪了或者记账记错了，那可是程楚的钱，吸血鬼不让别人人财两空都不错了还指望从他手里捞钱？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笔钱确实花了，而且花给了别的女人。
“是苏锦婳？”
“想知道？”
“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她双手撑桌，睡裙松松的系着，雪白的肌肤与沟壑在衣领下若隐若现，也许是刚沐浴完，草木精油的香气仿若暖风拂面，熏得人醉。
程楚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淡声说道：“明天你就能见到了”
明天。
明天就是晏京国际电影节的开幕式。
而苏锦婳会戴着嵌满宝石的桂冠，穿着一件凤凰礼裙，就像电影里的茜茜公主，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惊艳全场。
在所有女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和她心爱的王子大秀恩爱。
妈的2000万！她作为正儿八经的妻子分手费都拿不到2000万！
尹幼离牙酸了：“我给华宫干活儿能不能也发点工资？”
程楚冷静的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大门，说道：“我要休息了，晚安”
尹幼离挣开他的手，转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带，笑得不依不饶：“你明天去现场记得带上我”
他懒得再说，直接把她推出房间后利落关上门，顿时世界都安静了。
但是他低估了尹幼离闹人的精力。
一个小时后他的电话响了。
“喂？”
那头传来用筷子敲击碗筷的叮咚声，她的笑声轻快，自得其乐：“烤肉冷面炸豆腐，肉丸寿司拌沙拉。十分钟后你不下来，它们就全都归我了”
程楚：“……”
口头说着吃醋生气，其实完全不在乎。口头说着不想离婚，看到3年还嫌弃太长了。口头说着心里只有你一个，实际上……
她什么时候这么爱做表面功夫了？
华宫的廊外露台，种着各色花卉，夜风吹来玫瑰花香，尹幼离坐在柔软的小沙发上，伸手开了一罐水果饮料。
看到程楚的身影出现时，她惊讶地扬了扬眉毛，然后眉开眼笑，蓝眸晶莹，那大海般的眼眸清清楚楚倒映着他的样子。
“月下美人”尹幼离赞叹一句，指了指桌上一排瓶瓶罐罐，“喝吗？自己拿”
程楚坐下没说话，挑了瓶果酒，慢悠悠喝了一口。
“我找你可不是有事，纯粹是华宫没有其他人了，想吃个夜宵都只能一个人”
程楚思考片刻，幽幽道：“气消了？”
尹幼离愣了愣，好笑：“再大的气睡一觉就没了，夫妻之间哪会有隔夜仇？”
程楚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像在漫不经心地敷衍一般，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在想什么。
“尝尝看味道，我做的”
那双蓝眼睛正注视着他，眸光从未如此专注地聚焦于他身上。
程楚的习惯是过点不食，只是看到她眼里的星光，还是动手优雅地尝了一口，没说话。
尹幼离眨了眨眼睛，向前靠近：“吃得习惯吗？”
没有问味道好不好，而是问习不习惯。
“为什么这么问”
“啊……因为太子爷平常吃的是法餐西餐，这种路边小吃一样的我怕你不喜欢”
程楚沉默片刻，微微动了唇，说：“味道不错”
“是吗”尹幼离笑了起来，眼波盈盈，开心地说道：“下次做了喊你一起”
“你这几天笑的比过去一年都多”
尹幼离笑意不减：“未来的一年你会经常看到的”
程楚蓦地抬眼，漆黑如黛的墨色眸子和她对视，尹幼离有点被这犀利的目光吓到，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冷冷地望着她：“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程楚的坐姿高雅端庄，背脊挺直如松竹，不苟言笑时，沉冷的面容带着不怒自威的威慑力，就像一座沉甸甸的山，无形压在身上。
他不会是怀疑自己别有所图吧？就她这样，在程楚看来肯定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再想想那苛刻的离婚协议，他觉得自己会和姓陆的一起合谋图财？
尹幼离只能咬死一条道，认真的说：“我说过了，只为你”
程楚再也没了继续的兴致，说了句“慢用”后起身离开。
尹幼离感叹着真是刀枪不入，随手捡了颗草莓抛入嘴里，靠在沙发上幸福地眯起眼，自言自语的咕哝：
“我想坚持下去，还不是因为对你抱有希望，相信你……”
程楚的脚步停下了，回头看她，她紧张地看着自己，蓝眼睛里的笨拙和小心却让脸庞意外生动了起来。
月色下，他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黑眸闪了闪，语气悠然，慢声道：“明天见”
“……明天见”
尹幼离看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刹车及时，没把“能搞死陆宸渊”这几个字说出来。
不过，他刚刚怎么感觉一副被取悦了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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