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谢淮松没理刚进来的老佣人，拧眉反问：“谁说我要赶她走了？”
谢如晖猛地顿住：“您、您不是把她赶出去了吗，她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我还以为她把您也给惹怒了，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谢淮松没理他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话，看向进来的老佣人，这是他安排去照顾苏丛的人。
“怎么了？”
他随口问道。
老佣人道：“小小姐在花园里待了两个小时了，好像生气了，快吃午饭了，要不要去喊喊她？”
谢淮松嗤道：“就这点肚量，让她上学就跟要她的命一样。”说着又笑了起来：“算了，你去准备午饭，我过去喊她。”
忽然见到这一幕的谢如晖愣住，谢母也瞠目结舌。
母子二人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谢淮松脸上的表情。
笑了吧，刚刚老爷子笑了吧？
这副慈爱的表情——也太像一个爷爷了吧？
谢如晖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他刚刚是不是又说蠢话了？他说什么来着，那个王雀雀惹恼祖父被赶出来了？是祖父惹恼王雀雀了逼得人家去花园透气才是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祖父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祖父不是亲情关系淡薄一向对谢家小辈们一视同仁地冷淡吗？他一年见到祖父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祖父对他的态度还不如对公司的下属亲热。
原来祖父也会像其他人的爷爷一样露出那样一副慈祥又宠溺的表情……
谢如晖的心情有些复杂。
而他的母亲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凉水，出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来你在这里，找了半天。”
隔着门，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进来，带着一股洒脱不羁的味道，只听声音就感觉是个非常不服管教的刺头。
刺头苏丛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无视谢如晖与他母亲的存在，看向正在喝茶装样子的老头。
谢淮松清了清嗓子，不想让其他二人瞧出来自己是个连“爷爷”身份都没得到认证的被嫌弃的人。
在苏丛开口之前他先一步说道：“你有什么话吃饭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跟我说，现在我这里有客人。”
苏丛抱着胳膊斜倚着墙，大度道：“好吧，那我走了。”
谢淮松道：“等等，你留下，还有个问题一并解决了吧。”
苏丛便来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催道：“搞快点，我的时间很宝贵。”
谢淮松哼笑一声。
爷孙俩这一来一回，彻底看傻了另一边的母子二人。
他们那天隔着车窗匆匆见过苏丛一面，没来得及瞧完全，现在完完整整地一看，被这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哪里瞧得出一点照片上那女孩的样子，更是和他们想象出来的一个自小过着穷苦日子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那眼神扫到他们身上时散发出来的漫不经心，一举一动之间的坦然与淡定，好像自己才是这座房子里发号施令的主人。
比起刚被接回来的谢家千金，她倒更像是在老爷子身边自小长大的，否则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与老爷子十分相似的、属于多年高居上位者的气场？
“这是你血缘关系上的生母，还有兄长，”谢淮松指了指谢母和谢如晖，向苏丛随口介绍道，“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苏丛挑了下眉，用着和谢淮松十分类似的目光淡淡扫过谢母和谢如晖，从鼻子里发出轻哼声，“见过。”
“十月怀胎，也是辛苦，”谢淮松忽然说道，“无论如何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谢母微微瞪直了双眼，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位谢家老爷子。
苏丛坐在那里，等着他的下文。
谢淮松有些犹豫起来，顿了顿，问道：“现在她说要来接你回去一起生活，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她回去？”
谢母张了张嘴，想说话，被谢淮松瞪回去：“现在不是你开口的时候。我在问孩子的意见。”
瞪完谢母，他重新看向苏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胸有成竹。
苏丛忽然笑了一声，道：“不用问了吧，虽然怀孕生子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充其量参与其中的还有某个男人，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由我负责他们做出这个决定而产生的结果，但是确实，她生了我已经够辛苦了，如果还要继续养育我，那也太惨了吧，所以我不能这么过分，吴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看向那个老佣人。
老佣人愣住，虽然明显瞧得出来小小姐是在反讽，但这话落在常人耳朵里总有些惊世骇俗。
哪怕小小姐就是开口诉一诉苦，她也不至于这样无措，她会毫不犹豫地狠狠谴责小小姐的这位生母——见到亲生女儿非但瞧不出一点热情与愧疚，反倒一言一行都在透露着嫌弃，那股高高在上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出来。
只是小小姐是个坚强的孩子，不肯透露出自己的半点难过。
兴许正是因为这样，小小姐才会说出这般话来掩藏自己的失望和伤心吧。
毕竟，那可是亲生母亲，以为以前度过的地狱般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回到真正疼爱自己的亲生母亲身边，却没想到迎来这样的冷遇。
想到这些，老佣人就忍不住越发地对苏丛怜爱起来，她看了谢母一眼，摇了摇头，“别的我不懂，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不依恋母亲的孩子，小小姐也别太难过了，十几年虽然很长，但也很短，如今您既然都回来了，跟着谢董，往后都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受人欺负，别人不疼你，但在这儿有人疼您。”
谢母的脸色有些僵硬，不自然地说道：“吴姨，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在说雀雀跟着我还会受委屈似的，爸他年纪大了，雀雀在外面这些年的生活方式和我们不太一样，跟爸一起生活，我怕会打扰到他老人家。”
她现在是不想接苏丛回去也不行，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唯有表现出自己要争取到苏丛的态度，才有可能稍微挽回在谢淮松这里的印象。
到这儿她也算瞧出来了，谢淮松去接那丫头回谢家，既不是在帮他们小房收拾烂摊子，也不是要维护谢家的体面，至少不全是。
想到这里她又说道：“爸，我知道您心疼孙女，但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啊，您就可怜可怜我这做母亲的，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怎么会不想快点接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呢，知道她从前受了苦，我比您更心疼啊。”
吴姨轻哼了一声，“我活了六十多年了，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心疼孩子的。”
在谢董身边工作久了，相当于谢董与妻子的家人一样，于是也养成了和谢淮松一样的脾气，对于自己瞧不上的人不会有好脸色。
谢母显然也清楚，这个吴姨在谢家工作多年，在老爷子面前的分量甚至超过了她们这些所谓的晚辈，很没有底气地替自己辩解道：“母亲心疼孩子本就天经地义，我又何必在这事上惺惺作态。”
谢淮松冷眼扫过她的脸，心中冷笑，却也懒得再戳穿这低级的伎俩，平白拉低他的档次。
他现在只关注苏丛的反应。
苏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们，她们都在争论什么，什么心不心疼？银河系都差点是她的了，她为什么要让人心疼？
老佣人一看苏丛那张消瘦的小脸，就更加不忿，“母亲心疼孩子自然是天经地义，但是谁知道这位太太心疼的是哪个孩子呢。”
谢母看到谢淮松扫过自己的眼神中尽是不悦，心中一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保养得宜的漂亮脸蛋挂着晶莹的泪珠，泪眼朦胧地望向苏丛，“雀雀，你就可怜可怜妈妈好不好，妈妈真的对你的遭遇感到心疼，以后……”
“等一下。”苏丛抬手，迷惑地开口，“我打断一下，你可以停一下吗这位女士？”
谢母不解地看向她那张淡定而桀骜的小脸。
苏丛挑眉看她，缓缓开口：“一个一百亿都拿不出的家庭，好像没资格心疼我吧？”
谢母：“？”
谢如晖：“？王雀雀你在说什么大话！”
苏丛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一百亿就把你吓到了？也太没见识了。”
谢如晖气得鼻子都歪了。
谢淮松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让你说说看往后到底跟着谁，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他心里已经对苏丛的答案有了预感，正得意着这个难搞的刺儿头小混蛋终于也愿意留在他身边生活了。
谢母也紧张起来，她忽然很希望苏丛跟自己回去，虽然看起来可能性不大。
老爷子对这孩子的在意超出了他们全家的想象，如果她争取回这个孩子，那么他们小房就可能会被老爷子爱屋及乌，得到更多的照顾。
比起谢淮松的恩宠，一时间对苏丛的不满都显得不重要起来。
谢母使出浑身演技楚楚可怜地望着苏丛，寄希望于打动这位亲生女儿。
会客厅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双方都在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只听苏丛不以为然地说道：“行吧，那我就直说了，不麻烦你们，你们谁的地方我也不待，我会搬到学校附近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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