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某天》关键词：治愈or致郁？
午休时间，一个胖学生满身狼狈地爬上了学校的顶楼，他脸上青紫交加，半边眼镜已经被人打碎，原本干净的校服上粘稠菜汤的痕迹，这是欺负他的人倒在他身上的。
他笨拙地踩上堆在天台的箱子，踏上楼体的边缘，俯视楼下的操场。
操场上，有的人肆意奔跑着，有的人在打着球，有的人在聊着天。学生们的世界充满了欢声笑语，唯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去死吧，臭猪！〉
〈像你这种人活着干什么？〉
〈这头猪真臭啊。〉
〈怎么和这种人一班？真晦气！〉
耳边响起了往日各种关于他的负面言论，他哭泣着捂住耳朵不想去听，但那些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灌进了脑海，最终他松口了双手，深吸了口气，从楼顶一跃而下。
失重感袭来，眼前的景物迅速变换着，他飞速地坠了下去，不过几秒的时间便摔在了地上，内脏瞬间破裂，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鲜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
胖学生被生生摔成了肉饼，操场上充斥着学生们的尖叫声。
心脏擂鼓般砰砰跳个不停，林默冷汗涔涔地从噩梦中惊醒。他盯着天花板许久，才意识到刚刚的场景只是个梦，他扭头看向在他身旁熟睡的她，一颗心才略微放下。
当年，若没有她，他就自杀了。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许久，林默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外面天刚蒙蒙亮，他小心翼翼爬下了床，去洗手间洗漱。冷水反复泼在脸上，他冷静了下来，抬起头，镜子里呈现出一张英俊却陌生的脸庞。
俊眉修眼，鼻梁挺直，唇形饱满，这张五官精致的脸不属于他。
他原本长相平平，再加上近视他长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因为从小就喜欢吃，高中的时候已经成了个二百多斤的胖子，性格软弱的他是班里不起眼的小透明。
直到高二那年，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班级里的老大，从一开始无端的打骂发展到后来全班性的孤立，他受了长达半年的霸凌。
最终在某个中午，他因为忍受不了霸凌，爬上了天台想要自杀。
想跳下去的那一刻，身后忽而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你是想自杀吗？”
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说话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和他穿着同样的校服。风扬起女孩的发丝，她琥珀色的眼睛如水般平静清透，和柔美外表不同的是，此刻她手里夹了根燃烧着的香烟。
“你刚刚是想跳下去吗？”她又一次问道。
他点点头，哽咽着和她说道：“我这样的人不配活下去。”
“不配活下去？”长发女生听了他的话，突然扯开嘴角笑了，她磕了磕多余的烟灰，“你哪来这样的想法？是那些霸凌者给你灌输的思想吗？”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自杀，的确是因为那些霸凌者。他觉得他的世界实在是更糟糕了，还不如死掉算了。
她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烟圈，盯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你想自杀，可是因为你这行为不会对霸凌者造成任何伤害，真正伤害的是爱你的亲人。至于那些霸凌者，他们不会有半分愧疚，这样子你甘心吗？”
听了她的话，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眼泪纷纷落下。他一边哭，一边从边缘爬了下来。
等到他哭得差不多了，她的那根烟也抽完了。
“被欺负了，就打回去。”琥珀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狠戾，她将烟头扔掉踩灭，不疾不徐地说道，“谁起的头，就狠狠地揪住他往死里揍他，反正你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要怕霸凌者呢？”
自从那次后，再面对霸凌时，他按她说的拼了命地抵抗，不顾一切地揪着那个领头者打。见他如同疯了一般，周围没有跟班敢上前帮忙。这次，他打赢了。家里赔了一笔钱，但是学校里终于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了。
生活重新开始变得明朗，他重获新生。
而在顶楼把他救下的女生，是高三的学姐。
她学习成绩优异，长相也甜美，在学校中不乏追求者，因为学习压力大，她会偷偷躲到学校顶楼抽烟，所以两人才会遇见。
那天，她看他止住了自杀的念头后便没有再理他，独自离开了天台。他伫立了一会儿也打算离开。临走前，他看见了她落在天台上的打火机。他把它捡了起来，想着后面有机会还给她。
后来，他有时会趁课间时分去她班级外面，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始终没有把打火机还给她。
转眼，高三生经历了高考，他在光荣榜上看到她的名字，她考去了s市有名的a大。
从那时开始，他暗自把a大定为他的目标，他努力学习，时常复习到夜里十一二点，课间时间也在研究各科的习题。
窗外秋风赶走了夏月，春雨融化了冬雪，他的成绩越来越好，终于他如愿以偿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再一次成为了她的学弟。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他没有闲着，他戒掉了垃圾食品，开始拼命运动减肥。几个月坚持下来，他减掉了八十多斤，恢复了正常人的身材。
厨房里，蛋液倒在锅里形成了薄薄的蛋皮，他拿着锅铲把蛋皮轻轻铲起，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又开始翻炒其他切好的蔬菜丁。
没多久，他按照她的口味做好了早餐，然后叫她起床。
“老婆，可以吃早餐了。”林默坐在床边柔声唤着。
她睡眼惺忪地醒来，迷迷糊糊地给他一个早安吻，然后习惯性地搂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肩头再赖一会儿床。
其实一开始，他们两个是没可能在一起的。
大学时，他曾抓住机会和她告白，她礼貌而疏离地拒绝了他。
“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此时的他已经减肥成功，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哪怕他恢复了正常人的身材，相貌平平的他也只能算是一个路人甲。
他调查起她的历任男友，发现她的男友们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她偏爱那种180+的个头，皮肤白皙，桃花眼，高鼻梁的男生。
除了身高这点满足，他在五官上没有任何优势，因此他想到了整容。
他一次次躺在手术台上，先从眼睛开始，再是鼻子，然后是嘴巴，他把自己一点点整成她喜欢的模样。
新的面孔和从前截然不同，五官轮廓鲜明，深刻如斧凿。他改了名字，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去接近她。
他制造了他们的偶遇，给她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再加上她很喜欢他那张脸，因此第二次“偶遇”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对她的喜好熟烂于心，后面的每一次约会都经过了精心设计，终于他一步步地走进了她的心。
她同意了他的求婚。
他成了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只是，他时不时会做噩梦，梦见他被她抛弃的场景。
也许是怕什么便会来什么，秘密总是藏不住的。
两个人搬到新家没两天，因此书房里还有一些东西还没有整理好。早餐后，她要去整理书房。
他牵住了她的手：“老婆，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可以。”
琥珀色的眼眸弯了弯，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早上也一直在忙，要不我们一起吧。”
他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打开堆在角落里的箱子，他们把箱子里的东西一点点拿出来，大多数都是他的书、笔记。
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她把这些书本依次摆到书架上。
门铃忽然响了，她让他去看看是谁，自己则留在书房继续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渐渐见了底，剩下一个不起眼的铁盒子。
她好奇地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老婆，快递到了。”林默的声音飘进了她耳朵里，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的手一松，铁盒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打火机、签字笔、发卡、唇釉、废纸团…
全都是她学生时代丢掉的东西，甚至有的东西上还有着她名字的贴纸。一样两样可以说是巧合，可是东西多了真的是吗？
恋爱的时候，他和她说过，他从小生活在b市，工作后才来了s市，那他又是怎么收集到这些东西的？
联想到这一切的她心中发凉，刺骨的寒意蔓延开来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径直问出了心底那个疑问：“你到底是谁？”
林默的身形一僵，目光触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他仓皇抬头，面上血色褪尽。
为了不留下蛛丝马迹，他销毁了过往所有的旧照片，证件照也都以挂失为由换成了新的。甚至和过去有关联的东西通通也被他丢掉了。
除了那些他曾经在学校偷偷收集来的，属于她的东西，他不舍得丢弃。没想到，这些东西反倒让她起了疑心。
纷亮的眸子暗了下来，嘴唇微微动了动，他嗫嚅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窗外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从过去到现在，他和她坦白了一切。
“所以你是当年那个学弟？”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瞧着他这般模样，一时如鲠在喉，深呼吸了两次，强压住怒火，她用最平静地声音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老婆，我想过告诉你真相的，可是我怕你知道我整过容，就不喜欢这样的我了。”他的眼角突然湿润起来，有什么东西碎在眸子里，他死死咬紧牙根，呐呐地低语。
“骗子！”她一把推开他，回到了卧室，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老婆，我错了。”林默惊慌失措地追过去，他跪在地上，用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哀求道，“不要走好吗？”
“放手。”她语声微凉，眸光暗了三分，侧首对他说道。
悲哀又绝望的痛楚中，林默听话地松开了手臂，只是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里涌了出来，沉重地砸在地板上。
他一边闷声哭着，一边帮她收拾着东西。
最终，她还是败给了哭得满脸涨红的他，丢下行李箱，用指腹抹去了他的眼泪。
“傻子。”她叹息一声。
和她坦诚了一切后，他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以后不用和她撒谎了。
后面的日子平凡而甜蜜。
直到某天夜里，他开车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路上明明车不多，拐弯处突然传来一道刺眼的强光，一辆车冲着他径直撞了过来，他连忙打着方向盘，车却撞到了一旁的栏杆，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车发生了侧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很疼很疼，耳畔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的意识却渐渐消散了。
校园里，学生们对中午有人跳楼的事议论纷纷，他们趴在走廊窗户看着热闹，却被老师赶回各自的教室里自□□学生的尸体被救护车拉走，他跌下来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摊猩红的血迹。
经过警方调查，这是一起校园霸凌案。这起案件并没有引起校方的重视，校方为了学校的名誉，反而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因此，媒体报道里，跳楼者只是个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而自杀的学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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