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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第章 魔鬼的新娘


乔珍被江寒月轻轻推开,眸中难免震惊。

        她不是不知道这人是个偏执狂,他曾像个疯子千千万万次走向自己,死命纠缠,怎么也不愿意放弃。

        却原来到了那个份上,到与她生命有牵扯的时候,他也能学会放手。

        就像牢中的谢怀玉饮下那杯毒酒,成全羽皇后一生光明。

        原来在他心中,乔珍的位置早已高于一切,高于他的偏执,高于他的疯狂,高于他自己。

        原来他已经学会过放手。

        心弦像是被拨弄,震出嗡的一声,乔珍一下没能挪动脚步。

        江寒月了解她,知道她会触动,知道她即使不爱自己也会不忍心。

        眉宇微微舒展,敛下的眸光温柔。

        “别担心我,我可是个疯子,死了也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到时候又要叫你烦了。”

        此刻放手,是危险之际望你平安,往后余生快乐,不是放弃爱你。

        如果有希望,他当然还是要将人追回来。

        但此时此刻,她的安全高于一切。

        乔珍没忍住的扭过来就想说些什么。

        然而未等她开口。

        天地巨变。

        原本混乱但光亮的天色猛然暗了下来。

        像是一秒间从白天坠入黑夜,抬眸过去是徒劳,被剥夺了视线般什么也看不见。

        未知与黑暗总是莫名让人恐惧,连周遭混乱的魔兽都静了一瞬。

        乔珍的话堵在嗓间再说不出来,但几乎立刻,她的手被人一下握住。

        那人的手掌很大,拢过来时全然将她指尖裹在掌心里,又滚烫,存在感满满。

        成为黑暗里看不见的火光,轻易驱赶不安。

        怕乔珍害怕,他握的很紧。

        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江寒月倒没着急以身犯险,用命趟出血路换她离开了。

        乔珍也没有挣脱他的手,甚至下意识反握了下他指尖,抬头向天上看去。

        在黑暗中稍微待了两秒视线也恢复些许,叫乔珍隐隐约约看清楚那天上场景。

        瞬间就惊地睁大了眼眸,终于知道这突然的夜来临的原因。

        那是遮天蔽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神殿闯出来的,大鱼一般的巨兽——睨。

        此刻正飞到他们头顶。

        也直至近了,乔珍才知道,原来这巨兽身上长满大大小小的眼睛,诡异可怖的叫人看一眼就想呕吐。

        乔珍看见的东西江寒月自然也看见了,连他都是眸光一紧,声音微寒,意识到。

        “走不了了。”

        话音落下,在乔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拉到怀里,微弓着腰,从背后将人死死抱住,护的妥帖。

        下一瞬。

        漫游在天空的睨兽身上的眼睛忽然全部睁开。

        恐怖的光线杂乱无章四射开来。

        轰!

        雾林与永夜之森边缘的地面崩碎,眨眼化为齑粉。

        树木,碎石,包括周围数以万计的魔兽,轰然下坠。

        站在地面上的乔珍和江寒月自然也无法幸免,控制不住的向下坠落,无情的风在耳边流连,像是要一直坠到深黑的地狱里去。

        下坠之时身体应该是不受控制,江寒月却一直紧紧将乔珍护在怀里。

        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叫他背部砰一声炸出数道血洞,雪上加霜,旁边的碎石滚落又砸到他伤口上,叫他猛吐出口血。

        即使这样江寒月也没有松手,他从背后紧紧搂着乔珍的腰,却又轻轻的捂住她眼睛,贴心的叫她不要看这疯狂的四周,把人保护的滴水不漏。

        仿佛崩塌损坏末日一样的世界里,他的声音在乔珍耳边响起,坚定又清晰。

        “不怕,我在。”

        乔珍苏醒的时候。

        只觉得是好久好久之后了,脑海里昏昏沉沉,眩晕的反胃。

        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强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微黑,一下子叫人以为还在失控的睨兽攻击下。

        不由惊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感受到周围是一片安静。

        时间应该是介于傍晚与夜晚之间,天色深蓝近乎黑。

        于她身周的,则是片看起来茂密非常的树林,郁郁葱葱不知边际。

        只是很明显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搅坏了,不少树木被砸断,还有零星的魔兽尸体。

        毫无疑问,乔珍是在地面塌陷之后落到这树林里。

        那几乎跟她没有分离的江寒月呢?

        乔珍猛然一动,这下才发现不对劲。

        身下矛盾的硬邦邦但又软软的,还散发着滚烫温度,有什么东西藤蔓一样缠着她腰身,紧致牢笼一样不舍得放开。

        乔珍撑着手,微微起身一看,身下果然是江寒月。

        坠落之际他一直护着乔珍,替她抵挡了所有伤害与攻击,落地之时又猛然反转成为她的垫子,缓冲了跌落的撞击。

        此刻躺在那里闭着眼,俊眉紧皱,身上都是血。

        左臂无力垂在旁边草丛上,上面有个巨大的伤口,贯穿了大半条小臂,生生撕下来大块血肉,几乎可见白骨。

        应该是跌落时混乱,被冲撞上来的魔兽撕咬的。

        伤的可真不轻。

        乔珍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又凑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江寒月,江寒月?”

        没有得到反应。

        叫乔珍看向他的眸光染上丝复杂。

        他当时在隔壁考场,离得那么远,肯定是一出事就来了,现在又为了护她搞成这样。

        竟叫她在那样的混乱里全身上下一点伤也没有。

        乔珍叹了口气。

        抬头观察起周围环境,深林中旁边坠落的魔兽尸体不多,但血腥味肯定会引来危险。

        再加上江寒月这只魅魔洒落的血,指不准再过多久就会吸引大批魔兽前来,此地不宜久留。

        她又抬起手,尝试了一个小魔法。

        意料之中,并没有成功施展出来。

        乔珍面色微沉,猜到他们果然是坠入到禁魔的永夜之森中。

        情况不容乐观。

        但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乔珍想着就要起身。

        却在刚刚半站起来之际,被人一下拽住手腕,有力的骨骼烫在那里,紧致着满带存在感。

        她下意识低头看过去,落入一汪银月中,那双眼眸在夜色里微亮,还稍带焦急。

        “你不要我了吗?”

        乔珍望了下他紧攥着自己腕间的手,顿了一秒,终究是没有拂开。

        却想着什么要不要的,你又不是我的。

        “我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我,我现在也不会丢下你。”

        江寒月就笑了,眼睛一下子亮了,分明一身伤却似乎很开心。

        乔珍弄不懂这疯子的思维。

        “有什么可高兴的,刚刚在上面我说你会死,你也说你很开心。”

        江寒月微微眨了下眼。

        因为那个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你全部的注意力才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的眼眸也只注视着我一个。

        他是在学着好好爱她,可本性难移,一时半会儿改不了,骨子里还是贪心的,想她只能看着他。

        可现在他也学会了有些话不能说,会叫她生气。

        死缠烂打她不会开心,装他也该装的像个正常人。

        微抿了下唇角,准备换个回答,却在开口之际猛一声咳嗽,吐出口血来。

        睨的攻击和落下来时的冲击力都太严重,叫江寒月受了不轻的伤。

        乔珍就没再问了,微蹙秀眉。

        “你没事吧?你的手……”

        江寒月抬指擦了擦唇角血迹,轻摇了下头。

        “没事。”

        “但我们应该是跌入永夜之森底部了,用不了魔法,这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不过不必太担心,”江寒月撑着站起身,用另一只手将乔珍也拽起来,语气冷静,“现在反而离学院更近了,往南走,会回去的。”

        缓缓的,江寒月眸光又变得温柔。

        “有我在,不会叫你有事。”

        明明他看过来时的目光是平静的,却叫乔珍觉得好像被刺了一下,默默侧开眼。

        心想受伤的是你好吧。

        然后又想起什么:“你知道为什么魔兽暴动吗?”

        江寒月确实不清楚,微皱眉摇了摇头。

        这次魔兽暴动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甚至连睨都被惊动了,实在古怪。

        但这个问题现在再想也得不到答案,还是以后再说,乔珍没有深究,决定还是先离开这有些危险的地方。

        天色更黑了,他们也需要休息。

        看了看江寒月:“你能走吗,不用我扶吧?”

        江寒月当然想要她扶着,衬着夜色,他看向乔珍的目光几乎贪婪的灼烧起来,恨不得将人包裹住,天底下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才好。

        可他身上太脏了,还沾着魅魔的血液,会给她带来风险。

        现在他也要学着在她面前做个正常人,至少要叫她喜欢,不能惹人生气。

        疯狗的耳朵耷拉下来,终究是摇了摇头:“不用。”

        那就好。

        乔珍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想着总不能叫伤员带路吧,她不太想欠他的。

        就提起神女服裙摆,满自觉的走在前面。

        “那走吧。”

        还贴心的踩了踩伸出来的枝桠,不说走的多有气势,那也是很淡定的。

        却叫落后一步看着她背影的江寒月愣了一下,连眸底那丝贪念都淡下去了。

        然后右手成拳轻抵唇间咳了一声,微微启唇,声音清朗若润玉。

        “小姐,那是北。”

        连路也不认识,像只柔雀在这林间乱撞,离了人可怎么办,真是叫他……

        正昂首挺胸走着,还漫不经心观察环境的乔珍闻言猛然一僵,眨了眨眼看向前方。

        什么?这不是南吗!

        艹,这四面都长一个样,也不能怪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烦死了,偏偏叫江寒月看到她出糗。

        而后绷着脸,若无其事提起裙摆往反方向走,走到一半猛然回身,目光刺向江寒月,带着高傲与审视。

        “你笑我?”

        江寒月抿了下唇角,收敛表情。

        “不敢不敢。”

        银月般的眸中却仍带笑意,缓缓的那笑意又全变成柔软的温柔。

        明明并没有过去太久,可对每一分每一秒于他来讲都是煎熬的江寒月来讲,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他赖乔珍以活,却太长时间连和她好好相处都没有过。

        现如今为了再和她在一起,他真什么都愿意做。

        半个小时后。

        乔珍和江寒月,最后落脚在一个离他们坠落之处不远不近的山洞里。

        保证不会被落下之处的一地血液尸体影响,又不会因为走太远的路消耗体力。

        坐在山洞之后没一会儿,不巧又巧。

        灾难过后忽然下起一场大雨。

        那雨来的迅疾又猛,豆大的雨点打在翠绿枝叶上,像是要洗涤一切混乱痕迹,衬着晚色,本就清新的山林里愈发冷起来。

        索性永夜之森虽然禁魔,空间戒指还能打开,两人还有不少能用的资源。

        吃过晚饭烧起火,昏暗的山洞里亮起橘色暖光。

        江寒月靠在洞边石壁上坐着,一条腿微曲,另一条腿随意伸着,长的有些无处安放。

        受伤的左臂上过药,缠着雪白绷带,就是在永夜之森魔药的效力也大打折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乔珍坐在他对面,离得不远不近,用胳膊环住曲起的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经意间抬起头,隔着火光望见对面的江寒月,染了伤,他难得看起来有些病弱,像碎了一角的玻璃花,表面上的脆弱无比尽掩其下锋利。

        可这种与平时不大一样的美感在雨和夜色里又太过好看,而且这疯子表面上说着愿意放手,实际上还是为她疯的连命也不要,是全为她才弄成这样的。

        难免,叫乔珍多看了两眼,忘记移开目光。

        江寒月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扭过头来的,隔着跳跃的火光,银色眸中好像染上丝猩红,看起来诡秘又漂亮,紧紧望着正看他的乔珍,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乔珍好像被火烫了,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两人中间的火堆烧的啪嗒一下,响声不大,柴火燃烧时的氲色在此刻缓缓蔓延开来,叫山洞中弥漫起暧昧的软光。

        江寒月却没移开目光。

        虽然上了药,他的左手现在还是不能动,尤其背上被睨的视线攻击又被石块砸过,伤的极其严重。

        刚刚乔珍帮他上药的时候看见那一片血肉模糊,只觉触目惊心。

        那样的场景下也不觉得不方便或者暧昧,面对一个拼命救自己的人,面对那样的伤势,叫人一时间也想不了其他了。

        魔药的效力又大打折扣,所以江寒月现在应该是很疼的。

        可他一声不吭,面色平静甚至暗藏安心,此刻隔着火光紧紧望着乔珍,眸光被橘色映衬的温柔。

        “其实我现在挺开心的,我觉得这样挺好。”

        这样?

        两个人落魄的挤在山洞里,你疼的额头还在冒冷汗,放眼过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这样?

        乔珍扭头看过去,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你没事吧?

        江寒月笑了一下,眼帘轻轻颤动时,银白色睫毛仿佛小刷子。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个疯子,一朝一夕改不了的。

        所以他喜欢现在这样,只有他和她在一起,她的视线也只能落在他身上。

        有时候江寒月甚至恨不得这天底下只有她和他两个,那真再好不过。

        独占欲和偏执是深入他骨髓的病。

        可他有些害怕了。

        在学院签订协议的那一天,她的冷漠她的无视,还有她无情要切断两人联系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他心里,痛不欲生。

        江寒月不怕痛,怕她不理他。

        也印证了他的惶恐,之后有半个月那么久,乔珍果然都没有再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她生他的气了。

        江寒月自婚礼那日乔珍说不会再爱他之后,又一次深刻的体会到恐惧的滋味,难过与痛楚凌迟着他的心,叫他无法呼吸度日如年。

        如果他想,他当然有办法将乔珍抢走,带到任何人也见不到的地方,让她这辈子只能和他在一起,只能看见他一个。

        她的眼泪为他而流,无论爱或者恨,她那张柔软的唇只能叫出他的名字。

        高贵的神女小姐是只属于他一个的。

        江寒月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都要动手了。

        可忽然的,他心里涌起比此刻更巨大的惶恐与俱意,撕扯他刺痛他,像在阻止他那么做。

        而后他的脑袋剧痛,痛的他站不住的跪倒在地,忍不住的捂住头时,玻璃碎片一样的记忆扎进他脑海里。

        江寒月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片段。

        他望见一纸空白的讣告,那上面写着他爱人的死讯。

        望见那人身穿嫁衣站在城墙之上,宁愿跳下去也不愿嫁给他。

        望见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满是狠意,为他送上一杯毒酒。

        望见太多太多,零星的,但扎的人心头血肉翻涌的画面。

        可因为画面太零散,并不是完整的记忆,江寒月又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他在迷茫的恍惚,和清楚的痛苦里想,难道是前世的记忆么?难道他和乔乔在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就这样纠缠过么?

        却竟一次未得善终。

        他们从来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过。

        江寒月忽然就不敢再做什么了。

        偏执的疯子也会害怕,每当他蠢蠢欲动克制不住时,就会想起那些记忆碎片,火红色嫁衣刺痛了他的心。

        所以江寒月那半个月才那么老实。

        他在思考乔珍的话,他努力克制自己,想着自己顺应她的方式去讨好她,是不是她就愿意看自己一眼了?

        他不太会爱一个人,但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学。

        江寒月望着乔珍,跳跃的橘光掩住他眸底那丝不安,开口时他声音微轻。

        “在学院签订协议那天,你很生我的气吧。”

        用的是肯定句,他确定乔珍因此更讨厌他了。

        江寒月摩挲了下微紧的指尖。

        “抱歉,我当时实在是无法接受你要和我离婚,还说再也不会爱我,是我在发疯,也是在害怕。”

        “好不容易用尽手段去见你一次,又弄砸了。”

        “你接受不了就发疯,就可以不尊重我的意愿么?”乔珍眸光轻动了一下,却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这一次江寒月没有被她的态度刺激到,眼帘微微垂了一下,好像有些委屈,但目光很坚定。

        “我从生下来他们就叫我魔鬼,说我冷血说我无情,没人爱我,也没人教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爱是什么,我想好好去爱你,不用你来教我,我会去学着克制自己,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乔乔,给我一个机会好么,”他好像有点难过,像是想要落泪了,“别急着推开我。”

        隔着燃烧的火光,他真挚的眼眸却比火色还要亮,猛然烫了乔珍一下,将她心跳也落空一拍,一下子竟说不出来话。

        江寒月也没有逼她,做与不做,是他的决心。

        他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会议室那天的事,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乔珍张了张唇,但没能发出来音节。

        外面雨声轰隆,江寒月的脸半隐在夜色与光里,漂亮又温柔。

        他这个人太多毛病,就算知道了什么是爱,要学的也还有很多。

        乔珍当初被他末世里那一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言语惊地生了大气,执拗的要教会他,偏偏要用爱惩罚他。

        到现在,他从不知道什么是爱,到知道爱学会爱,再到爱的疯狂偏执。

        如今终于到最后一步,他开始学着讨好她虔诚的去爱她,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已经是完全被驯服的模样。

        这期间也耗费了乔珍太多心力。

        可如今接近尾声,她却要离开这里,也要离开他。

        从此再无交集,或许他还是放不下她,也或许能学着放下,可能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又或者会为别的女人发疯?

        乔珍想着想着就跑偏了,一口气堵在那里,眉头微皱。

        她废了那么大功夫,把这人训成疯狗又训得乖乖巧巧的,最后全为他人做嫁衣呗。

        她图什么啊。

        她是想逃开他,可莫名的,又有些明白江寒月总说的那句无法放手的意思了。

        乔珍烦躁的啧了一声,心绪愈发混乱起来。

        她堵了气,就不想再理江寒月,随意伸手往外面一指。

        “那你去帮我把悬崖上那朵花摘下来,我不要最上面的,不要最下面的,就要中间最好看那朵。”

        重重雨幕里,深夜中的山林没有悬崖也没有花。

        所以乔珍的意思是不想原谅他。

        江寒月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理解了,原本带着期盼与紧张的眸光在这一刻破碎,成为点滴碎星,那么落寞。

        他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深夜。

        因为连绵不停的大雨,天色比往常还要暗的多,伸手不见五指。

        索性两人空间戒指里都有装备,江寒月又心疼乔珍,地上铺了好几层软毯,还为她准备了好几条小毯子,简直不能更舒适。

        乔珍累了一天也没推辞,稍稍洗漱过后就去睡了。

        睡之前心里还在生闷气,往两人中间划了道三八线,威胁他敢越线就死定了。

        江寒月简直委屈,分明是为了要寻她原谅,不知道什么又把人惹生气了。

        直至凌晨,夜色最浓的时候。

        安静的山洞里火光微弱,躺在软毯上的乔珍像陷入云朵,睡得正熟。

        就在她旁边的江寒月忽然睁开了眼,银月般的眼眸落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情绪。

        他没有出声,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安安静静看了乔珍好一会儿才终于起身。

        没有越过她划的那道线,也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而是走到山洞边,里里外外布置了好多魔法阵,有让他一旦出事可以立马赶回来的法阵,也有隐去山洞身形的法阵。

        虽然永夜之森禁魔,但法阵还是能使用的,他全留给了乔珍。

        直至确保离开之后山洞不会出事,江寒月又深深望了眼沉睡的那个人,才转身向外走去。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

        出去的瞬间就将江寒月淋湿了,原本上了药的伤口在水泽浸润下变得更严重,缓缓落下血丝。

        肯定是很疼的,但江寒月一点也不在意,面上连丝表情波动都没有。

        他就在深夜的雨幕里向前走,顶着冰凉刺骨的雨滴,愈发严重的伤口向前走。

        骨子里还是疯的。

        他倒不觉得自己疯,湿润的银色发丝贴在颊边,他目光安静,只是在想,会有么?

        至少给他一个机会吧。

        就这么走了好久好久,久的伤口的疼痛都麻木了。

        江寒月忽然顿下脚步,眼前一亮,又急促的往前走了一步,动作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居然真的有!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重重大雨里,不远处的脚下正是一座陡峭悬崖。

        就是不知道崖间有没有开花。

        江寒月无法再等,步伐急切的往那边赶去,走到边沿往下望了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刀削斧刻的崖壁一直往下延伸,深到不可见底,凌厉的雨水落下飞溅开来,好像是被这悬崖峭壁劈开。

        江寒月这疯子望见这场景不仅没害怕,反而眸中满是开心,他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从空间戒指里掏出长绳。

        一端拴在旁边的树上,一端拴在自己腰间。

        足尖抵在崖边,一只手紧拽绳身,就这么大胆的,没一点保护的往崖下一步一步去。

        这种事往日里做起来也是疯狂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更何况今夜大雨,崖边打滑叫人踩不稳不说还有大风,风一吹,细弱的绳索摇摇晃晃的,江寒月整个身体都在雨幕里飘摇。

        他左手还不能用,只一只手拽着绳子,俊脸在夜色里微绷。

        丝毫没在意自己,视线专注的在悬崖峭壁上寻找什么。

        直至到了悬崖中间,吊在半空中耗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江寒月背上疼的都要没知觉了,终于叫他望见什么。

        那是一朵细小的,开在这悬崖之上唯一的一朵花,嫩黄色,在风雨里看起来那样柔弱。

        却好像一下子点亮了江寒月的世界。

        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向那边过去。

        只想着去抓住那花,去将它采下来。

        那样乔乔就会原谅他了。

        她会开心么?

        甚至会对他笑么?

        一想到这里,江寒月再忍不住心中激动。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忽然一股猛烈的狂风席卷而来,大雨转成暴雨骤急,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攻击着崖边的树。

        轰隆一声!

        惊雷响过天边,崖边的森林坚持了许久,终于是再抵挡不住,泥土断裂,连巨树也被拔根而起。

        永夜之森的天气,永远是恶劣无比。

        而后崖边的树木被狂风席卷着,冲向天空落下崖边。

        包括江寒月用来稳固身形的那一棵。

        那时候。

        江寒月还正往那柔黄的花朵身边去,他伸出指尖努力去够,风雨却和他开玩笑,总席卷着花枝往旁边倒去,次次错过他指尖。

        悬崖峭壁上不好稳定身形,试了几次后,江寒月果断放弃现在的安全位置,又往那边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采到花的时候。

        身体猛然一松,一直支撑着他的树被狂风席卷着滚落下来。

        江寒月眸光猛然一惊,他咬着牙,拼了命的伸出手去。

        可终究差了一丝,只差了那么一丝。

        苍白的指尖从花瓣上划开,猛然错过,他只握到一手空落。

        他没能为乔珍采到花。

        而后江寒月身体骤然下坠,在狂风暴雨间,坠向深如地狱的崖边。

        在无情的下坠里他还微微伸出手,眸光遗憾。

        他没想摔下去自己会不会死,也没想活下来会受什么样的伤。

        只是在想。

        我的花。

        要带回去给她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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