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Act.16
西园寺在世田谷的本宅，有常务引以为傲的高挑落地窗。风格上西式与和式包容交织，明亮优雅。
依旧是铃木秘书来接灯里。走进世田谷低调富人区，西园寺的庭院同之前比又变了模样。
一种始终难以亲近的，精心打理的冰冷。
“您好，久疏问候。”
家里会客厅没开灯，在阴雨天气的傍晚光影昏暗。
“灯里来啦。”
她一抬头，才看见常务夫人年迈体态，平静地招手让她上楼。
“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成人式了。”
她在二楼和室内雍容跪坐，投来严厉打量的眼神。
“过来试试。”
矮几盒子内是一件红白主色的振袖。
白雲仙鹤纹样，自上而下透过金彩吉祥芝草，搭配的袋带同样，贵重到灯里觉得不合时宜。
“您——”
她穿着衬衫牛仔裤，一时失语，怎么都与这宅子格格不入。
常务夫人并不计较她的失礼，起身亲手展开阵织礼服，搭在灯里肩膀上。
“一月份很冷，还要加上这个。”
在全身镜前，常务夫人从身后给她递来毛皮披肩，称得她脸色雪白。
“你确实比你母亲年轻时还要美。”
常务夫人不急不慢地评价她，在镜子中与她的不知所措对视。
“你母亲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可惜却早早选择做了梨园妻，用德行葬送了在成驹屋中村家的一生。”
她用平静语调轻轻抬起恨意。
“她后来明白得太迟了，做了诗人做了作家又怎么样，到了周刊上不过是一句点缀——作为中村芝翫夫人的点缀。”
灯里不再维持礼节的微笑，逐渐意识到对方的目的。
“您想做什么。”
「您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你母亲如果不是操劳过度，伤心再无求生之意，会这么早离开人世吗？”
常务夫人随手放下昂贵披肩，反问她。
“你不说话，其实是默认了——”
“几年前你父母的歌舞伎丑闻事发，我们又在税务调查中焦头烂额，顾不上你们。你为了拦住你父亲泼向你母亲的脏水，曾经求我们打了个电话。”
常务夫人重新坐了下来，抬了抬手让她也坐着谈。
“你当时问的第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父亲的私章，是不是都在母亲那里。」
「这样啊，太好了，那么父亲大人就不要怪罪我不客气……」
“你做得太好了，连常务本人都很惊讶会有这样的结局。”
——akari，akari，狠心的亲生女儿，说翻脸就翻脸。
“我们家这样的地位，确实可以不那么在意名声，也确实很在意名声。”
灯里从装着和服的木盒底部，看到了明天将要送印的朝日新闻排版。
「八代目袭名决定！成驹屋新年演出！长子桥之助同台」
“长子？他的私生子吗？”
灯里一边读一边轻轻说，眼中像是黑夜的火烛，照得思绪一片清明。
“你是一个很有才能，也很有野心的孩子。”
常务夫人对她说。
“我看到了《列车》的初剪版，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明年1月份是成人式，4月你就要21岁了。w台的多拉马你可以照常去演。家族也会送你一份助力。”
根深叶茂大树，无法不在意任何有才能的枝桠。
成了，皆大欢喜。
不成，她姓的是母亲的笔名「世吹」，又不是「西园寺」。
“我会好好做的。谢谢您。”
·
灯里抱着盒子走出本宅。雨停降温，住宅区鲜有人影。后颈刺痛，眼前一阵阵黑幕晕眩，路灯都像旋转的油彩。
嘶哑如身不由己的命运。
能踏入演艺圈，是因为兴趣，是因为父母手握大把人脉资源。
失去工作，因为她什么也不是，因为再也无人给她机会。
同样地，得到重来的时机，是因为她有被利用的才能。
｛才能，价值｝
携带震动，灯里看清楚了来电联系人，分明是远在为某个机遇争取的二宫和也。
“和也。”
她抬起头说。
“我想清楚了。”
20岁，某个节点姗姗来迟，也为时不晚。
“我想要的——”
“自尊，自由。”
二宫那边传来嘈杂的背景音。熟稔可靠嗓音一如既往及时响起：
“你终于走过来了，世酱。”
他像在抬头注视着同一片天空。
“往前——我会帮你的。”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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