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几人话着家常唠着嗑，不知不觉中已经黄昏了。
村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大人们呼喊着玩闹的小孩回家吃饭，空气中都是饭菜的香气，远处传来阵阵嬉笑声。
姥爷已经摆满了一整桌好吃的，都是林婉小时候喜欢吃的鸡鸭鱼肉。
不知道林婉今天会突然过来，下午姥爷特地借了邻居的三轮车跑到市场上去买回来的。
看着这一幕，林婉喉头涌起一阵哽咽，她掩饰地轻咳了几下，有些孩子气地笑了。
“真香呀~谢谢姥姥姥爷！”
姥爷稍显内敛，只是一味地在笑，“乖，快吃吧。”
老人饭量很小，姥姥吃了几口青菜便有些吃不下了，于是便眯着眼睛看林婉吃，时不时地拿筷子给她夹菜。
林婉其实已经吃饱了，但她还是装作很有胃口的样子，把碗里堆成小山的菜一口一口吃掉。
姥姥欣慰地望着她，半晌却突然流出了眼泪。
林婉吓得连忙放下了筷子，“姥姥，你怎么哭啦？”
姥姥伸出苍老的手背抹了把眼泪，爱怜地摸了摸林婉的头发。
“可怜的孩子，都怪我和你姥爷生了个不争气没良心的女儿，你爸也不疼你，这么多年，你过得该有多苦啊！”
一旁的姥爷听到她提起女儿，不由得眼眶也红了，起身去门外坐着了。
林婉死命压住心底涌起来的一阵委屈，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呵呵地把头埋进姥姥的怀里。
她声音低低的，“姥姥，你不要这么说，我过得很好，工作很顺利，朋友也对我很好。而且……妈妈当时其实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怪她。”
姥姥没有拆穿她的故作坚强，只是一遍一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姥姥这辈子没什么想要的，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疼爱你的男人，帮我们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
林婉在姥姥的怀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轻声说：“姥姥，我会努力的。”
由于只跟柴薇请了一天假，而且马上是国庆了店里会比平时忙，虽然很不舍，林婉还是和姥姥姥爷告别了。
她紧紧握着两个老人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他们要记得照顾好身体，她以后会常来看他们。
临走前，林婉还悄悄地在姥姥枕头底下放了两千块钱。
乡村的夜晚，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但姥爷还是坚持把林婉送到了车站。
车很快就到了，林婉对姥爷挥了挥手，等坐上了车，她才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
车开了一会儿，林婉偷偷回头望去，发现姥爷佝偻的身影依旧留在原地，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轻轻抹了下眼泪，林婉自嘲地笑了，自己真是越来越爱哭了。
等下了车，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
林婉想起了早上的短信，便给郝川发了一条消息，然后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美女，又是你呀！要不要来一份糖炒栗子呀！”
栗子摊的老板认出了林婉，他举起一份栗子，笑眯眯地说：“最后一份了，算你五块钱！”
林婉盯着栗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板有些尴尬，刚准备说不买也没关系时，林婉却温柔地笑了。
“帮我装起来吧。”
老板看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然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一大把年纪了，看到美女竟然还失神了！
林婉接过糖炒栗子，摸了一下，还是温热的。
快走到那个路灯的路口时，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林婉再次掏出手机摁亮，郝川还是没有回复她。
林婉想，也许他是在洗澡吧。
十五分钟后。
林婉背着包，提着一袋糖炒栗子站在郝川家门外。
两人认识也不算短了，但是她从来没来过他家。
抬手敲了敲，里面没有反应，林婉只得加重力道又敲了好几下。
“郝川，我是林婉，你在家吗？”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林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栗子，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里面传来几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林婉连忙把耳朵贴近门，依稀又听见了男人似乎是有些痛苦的呻/吟声。
回想起那日郝川在她家里突然浑身剧痛的样子，林婉顿时着急了起来，开始狠狠地拍打着门。
“你在家对吧？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大喊着。
等了一会儿，林婉见郝川依旧没有过来开门，便慌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下一秒，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郝川半弯着身子倚在门上，他浑身都是汗，脸上毫无血色，两眼有些无神地盯住林婉。
林婉吓了一跳，把背包和手里的袋子丢到地上，连忙走进去把他扶到了沙发上坐下。
“我帮你叫救护车。”
郝川有些冰凉的手覆盖在了她准备打电话的手上，林婉抬头看他，他摇了摇头。
林婉愣愣地问：“你不想去医院吗？”
郝川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身上的阵痛逐渐减轻了一些，他喉咙有些嘶哑，“不去。”
林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也没法强迫他，只得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水缓缓地送到他嘴边。
郝川睁开眼，就着她的手把水全部喝完了。
“你这样老是没有原因的剧痛很危险的，你有空去大城市的医院再检查一下吧。”
郝川抬眼看了看林婉皱得紧紧的眉头，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林婉也不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还是在敷衍她，无奈地抽了几张纸，细细地帮他擦着脸上的汗。
郝川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林婉的动作停了下来。
“干嘛？”
他哑声道：“我自己来。”
林婉哦了一声，把纸巾塞到他手里，然后安静地坐到了一边。
郝川注意到了门口地上的糖炒栗子，“你不是不愿意见到炒栗子的么？”
林婉正打量着他装饰得极为陈旧和简单的客厅，闻言便回答说：“之前是我太幼稚了。”
停顿了一下，她转头看他，“而且你不是喜欢么？要不是昨天你提起我姥姥姥爷，我都要变成不孝外孙女了，今天看过他们后我心里开心多了，当然要谢谢你了。”
郝川的嘴唇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他轻笑了一下。
“他们身体还好么？”
“挺好的。”林婉叹了一口气，“之前我对他们的关心太少了，我以后要多去看看他们。”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郝川看了一下她柔美的侧脸，精神忽然有些松弛下来。
他说：“我要睡觉了。”
林婉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看到他脸色好了不少，便起身说：“那我先走了，要是你半夜不舒服，记得给我打电话。”
郝川回望她，说：“好。”
看着他的眼睛，林婉又想起了昨天游乐园里那神秘又复杂的双眼。
把地上的炒栗子放到桌上，林婉背起包便开门走了。
回到家洗完澡，林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起身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起全身剧痛症状的相关病例。
今日的夜晚，安静得出奇。
-
连续两个夜晚没有睡好，第二天林婉上班的时候有些困倦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早上出门时，她特地跑到郝川家看了他一下，发现他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他这个病，还真是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小诗朝里面的门望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凑到林婉旁边：“婉婉姐，你听说了吗？瑾年可能要关店了！”
林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怎么会呢？”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昨天她打电话给柴薇请假时，柴薇说等她上班了有事情要宣布。
小诗压低声音，“钟康跟我们说的，说前两天他听到薇姐打电话，好像在商量卖店的事情。”
林婉看了眼手里的咖啡，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只得慢腾腾地说：“看今晚薇姐怎么说吧。”
津津刚好也忙完了手里的活，听到她们两个在说店铺的事情，也凑了过来。
她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很喜欢做咖啡，如果瑾年关了，我会哭死的。”
小诗一听，嘴巴顿时瘪了起来，“是啊，这里氛围又好，离开了这里，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低沉，小诗和津津站在吧台里默默地注视着店里的客人们。
他们有的在办公，有的在静静阅读一本书，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没有外面太多聒噪的声音打扰。
只需要一杯香醇的咖啡，他们就可以找到一份内心的安宁，这也许就是许多人喜欢咖啡厅的原因。
看着忧伤的两人，林婉却有些顿住了。
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还很短，但是也挺愉快的。可是知道有关店的可能后，她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舍。
她没有投入过多的热情在这份工作里面，哪怕是用功地学习拉花，也只是一种不服气而已。
林婉想起当初自己因为伤心过度而决定从医院离开时，她一边觉得解脱，一边却心痛得如刀割。
吧台里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闭店之后。
几人挤在沙发上坐下，柴薇坐在沙发前面，表情淡淡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都叫过来吗？”
几人面面相觑，钟康首先按耐不住了，“薇姐，其实前几天我听到你打电话了，你是不是要把瑾年卖掉？”
林婉安静地坐着，小诗和津津则紧张地盯着她，腿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如钟康所说，”柴薇的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我决定要把瑾年转出去，并且已经谈好了。”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了几秒。
津津的手有些颤抖，她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薇姐，你为什么要把瑾年关掉？”
小诗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林婉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柔和地问：“薇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暗黄色的灯光下，柴薇的脸精致却又有些疲惫。
“当初我开这个店，其实是因为一个男人，他很喜欢喝咖啡，所以我才开了瑾年。”
大家有些意外，因为柴薇有很多追求者，而她一直对他们淡淡的。
林婉想起了陆文宏。
柴薇勾起红唇，不在意地笑了，“现在我累了，不想为他而活了，所以这家店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她扫了一眼除了林婉之外神色颓靡的三人，说：“你们做到这个月底就好，我会额外给你们发两个月工资，如果这期间你们想请假去找新工作，我也可以给你们批假。”
看着她没有任何回旋可能的表情，小诗和津津的眼眶红了起来，钟康原本黑亮的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光彩。
林婉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也有点难受。
柴薇站起来，声音温柔了许多，“很感谢你们在瑾年工作的日子，祝你们前程似锦。”
林婉的眼睛和她的对上，林婉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柴薇笑了下，随即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室低低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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