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冉蘅摸着信纸，开口道：“除此之外呢？”
她不明白，阿姐既能书信过来，为何不派人接她回青丘，第一封这样的信将她丢在琅山五百年，这第二封……
面前的人抬起头，添了一句：“殿下吩咐务必亲手送到。”
冉蘅看着面前的人，将那一丝情绪压了下去，平静开口：“随我来吧。”
她讨厌这样疏离的表达，可是她知道自百年前承袭女君之位，便容不得阿姐有任何松懈，天界下派的督察像是枷锁将她禁锢其中，她不能做另一块顽石封住阿姐的前路。
头顶的鸟雀振翅，立上房檐，大门敞开着，冉蘅去时，沧琅神尊正打算出门。
自沧泽回来琅山各种繁杂事务都堆去了他那，说是早为继位培养。沧琅神尊闲下来日常养养鸟雀，或是叫上一群老伙伴入深山来个会谈切磋。
“你平日可少来我这处，是又惹了麻烦？”
冉蘅摇头，沧琅觉得她心事重重，刚想开口询问，青丘的人恭敬地递上了信件。
沧琅瞧了眼信封上的字，又翻面查看了封口处的红漆，面色有些古怪：“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低着身子道：“青丘女君，凤翎殿下。”
沧琅瞥一眼冉蘅低下去的头，心下了然，只这事远不是一下子能解释清楚的。
“阿蘅，送他出去。”沧琅捏着信封的一角，折回院子。
“啊……哦，好。”冉蘅回神领着人出去。
边上的人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后，十分守礼，冉蘅慢下一步想同他一起，他也慢下来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终于在入口处，冉蘅停下了步子。
“凤翎殿下可还好。”
“殿下仍旧闭关。”
仍旧闭关吗，至上次沧琅神尊提起已经有五百年了，只言片语的描述，她也只知道是渡劫时的修为损耗，竟如此严重？
冉蘅沉默了一会道：“青丘如今的掌权者是谁？”阿姐闭关百年，青丘才拿回来的权力，怕是会旁落。
“依旧是殿下。”他的声音低下去，冉蘅直觉此话未尽，剩下的却只有树叶轻微的翕动。
冉蘅看着来人离去，重新折回，沧琅神尊依旧坐在院子内，还未抬头便道：“想问些什么。”
“我想回青丘去。”
“凤翎尚在闭关无暇照顾你。”
“我不是孩子，神尊的话…若不是出于阿姐的托付，那就是青丘乱了，以我的修为不能自保。”冉蘅看着他的眼睛，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沧琅神尊手中拿着信纸，目光落在字面上，冉蘅等了很久，面前的人终于开口：“你倒是多想，若如你所言，琅山得消息也比你的猜测快些。”
沧琅神尊不拦她回去，事情或许并没有糟糕到如此地步。
冉蘅犹豫着，也许能让沧玥陪她回一趟青丘，她只了解个情况，从旁人口中所得远没有亲眼所见更加令人信服。
她正想开口，沧琅神尊将信递了过来：“不过是日常问候罢了，凤翎殿下在青丘设席，邀我前去。”
冉蘅粗略地看了一眼，那她跟着沧琅神尊回去更加不会突兀，只是不知神尊会不会同意……
沧琅神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多了几分慈爱：“一起去罢，我知道你想。”
冉蘅有几分惊喜，捏皱了信纸，又重新摊平，一个个端详上面的字，虽然没有只言片语谈到她，却是她回山的契机。
五百年，她乖巧地等了太久……，再过几日她就能见到阿姐了，冉蘅的鼻子突然有些酸，琅山虽然很好，可她到底还是想回去的，也不知道阿姐的模样变了几分。
沧琅看着面前忍着眼泪的冉蘅开口道：“当初凤翎是私下送你来的琅山，为免去些麻烦，此次回山还是不要以真面目示人比较稳妥，你觉得如何。”
“好。”冉蘅点头，她想起送信来的仙侍，他不是阿姐近前的人，也不认识她，阿姐向来谨慎，不会在闭关的重要时期差遣旁人送来书信。
沧琅神尊取出面纱置于桌上：“易容的术法会让人察觉，戴上这个旁人无法视其覆于面上，容貌亦会随之改变。”
冉蘅拿起面纱遮住脸笑着问：“这样就能见到阿姐吗？“
“自然，宴上怎会没有主位，你可以等着看看。”沧琅看向远处青丘的方向，麻烦到底是找上门了，只是不知这宴上能露出几分阴谋算计。
——
暮色渐沉，树顶掠过的流云惊起一阵鸟鸣，凝聚的雾气在青丘上方停住，慢慢落下，化为虚无的水汽，冉蘅触上青丘松软的土地，脚下踩着的泥土让她觉得安心。
“你就跟在我身后，注意些别走散了。”沧琅吩咐了一声。
冉蘅收了私下重游故地的心思，小心跟上。
来人引着他们进入青丘的腹地，设宴的大厅离的并不是很远，绕开凉亭□□，便到了一处清幽的居所，青丘的院落挺多，她也不能每个都对上号。
沧琅神尊被请去另一处喝茶休憩，冉蘅被留了下来，她站在紧闭的门前，不知该如何。
神尊离开前倒是叮嘱若是危险可以传音让他知晓。
冉蘅张望起四周，边上种着许多珍奇的花草，一棵玉兰树立在其中，乍一眼觉得树影伶仃，生出几分荒凉，走近了，才注意到上面斑驳的剑痕，冉蘅伸手摸着粗糙的脉络，听见里面响起了声音。
是一个低沉的男声，立在两边的人开了门，她犹豫了一会，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还是决定进去。
里面熏着香，淡淡的，让人不觉地放松身心。冉蘅站在最外处，隔着帘子看见里面坐着一名女子，穿着鹅黄色的长裙，边上站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上前掀了帘子，走了过来，冉蘅瞧着他，觉得有些熟悉，脑中闪过画面，猛得后退撞上了椅子。
那男子走近一步：“你好像很怕我。”
冉蘅将手背在身后，捏紧了握着的木椅把手，竟然……是那日在琅山袭击她的人。
冉蘅猜他是青丘的人，却不想以他的权势竟能调离沧琅神尊留她下来。
里面的人敲了敲桌面，男子转而笑了：“我想你是在介怀那日的冒犯，确是我鲁莽了，突闻小道消息，贸然前往，情急下多有不当之处，还望包涵。”
像在街上打了人，笑着说打错了，不许对方驳辩，还盼着他包涵，这又是什么道理。
冉蘅是个记仇的，伤了躺了，自然不会顺着他的脸面：“不过旁听三两句流言便私闯琅山，破坏两方关系，这可不是儿戏。”
况且他那日口中亲言，青丘继承者九尾白狐，除了阿姐，便是她，阿姐是知道她在琅山的，可直接让人接她回去。
是阿姐出了问题？
冉蘅看向帘子后头，那熟悉的身影和沉默让她有几分犹疑：“是凤翎殿下邀我来此吗？殿下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男人的眉头轻挑，笑着开口：“如今青丘人丁凋零，殿下觉得姑娘聪慧，仙道有成，亦是青丘之后，有意让你回归本家。”
她阿姐不但没认出她，还让她回归本家？冉蘅觉得这话有些可笑。
屋子里静了下来，余下她微微起伏的呼吸声。
许久，男子笑出了声：“姑娘既不愿，殿下也不能强求，如此便同沧琅神尊一起留下参加晚宴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你不会连这个也要拒绝吧。”
“自然不会。”冉蘅松开了紧握的把手，手心不觉冒出些冷汗，于是将手拢入袖中。
冉蘅开了门出去，身后人说道：“我叫胥离。”
“留步，自会有人领我前去。”冉蘅冷了语气，径直走了出去。
沧琅神尊已先她一步到了厅内，冉蘅同他在一席坐下。
“适才可遇上麻烦。”
冉蘅倒了杯水缓了缓情绪开口道：“我见到了那日在琅山袭击我的人，还有……阿姐。”
沧琅神尊皱起眉头，摸着青玉扳指：“那凤翎可说了什么。”
冉蘅摇头：“我只在帘子后头看见她的侧影，全程都由胥离代为传达。”
“这个胥离是什么来头。”
“你阿姐闭关五百年，期间皆是由他操持，听说是凤翎的旧友。”
冉蘅觉得他明面上以阿姐为主，实则胁迫，自主掌权，他若想坐上这青丘之位轻而易举，但从他找九尾继承人来说，也许是想重新扶持一个容易把控的傀儡。
只是青丘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厮杀出来的位子，除女君主动退位，没有别的法子能推举旁人而上，只要阿姐不松口……
“凤翎殿下到。”尖锐的声音刺破嘈杂喧嚣，四周安静下来。
只见凤翎头上带着白纱帏帽缓步走近殿内，白色的衣裙逶迤在红色的绒毯上，圣洁而令人驰往，莲步移动，有些虚浮，冉蘅透过白纱只能看见她光滑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
冉蘅想凑得近一些，却注意到胥离跟在她的后侧，离着一段距离，腰间佩着短剑，右手带着一个红色玛瑙指戒，衬得五指修长有力，他身姿挺拔环伺着众人，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冉蘅绷紧了身子，吞了口唾沫，胥离停留片刻扶住短剑笑着错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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