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昨夜下了雨，地上湿漉漉一片，窗外风吹得满树叶子作响，皇帝往底下一躺，张嘴就对着树干磨牙。
沧泽今日做了肉饼，薄薄一层面皮裹着厚实馅料，一掰开，琥珀色的肉汁就淋在了粥上，剔透饱满的肉馅颤颤巍巍地要掉出来，冉蘅吸一口肉香塞入口中。
“好吃。”
沧泽笑着替她倒了一杯水，“你在地界饿了多久。”
“地界的吃食怎么能比得上你的手艺？”冉蘅连吃三块，才满足地喝茶漱口。
“青丘的事如何了？”
“已经平息下来了，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鬣狗在青丘外有其他妖族的帮衬，倒也不是真的要起事，二者各退一步罢了。秋白潋已死，此事算是揭过。”
“只是秋白潋为何会私闯枫羽林，青丘地势复杂，平常人是绕不到那处的。”
“她是跟着我去的，是想着找机会下手杀了我。”冉蘅叹了口气：“若不是明珠救了我，今天怕是不能在这里谈笑。”
沧泽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开口：“明珠？”
“就是替我参加女君大选的人。”冉蘅一愣，“她说过……她叫什么吗。”
“未曾。”
“她是自己上的琅山，说她可以代替你去参选，她只说她有未完成的愿望必须去做，这些都是父亲决定的，至于其中的细节我也不知。”
冉蘅觉得十分混乱，云华没有否认明珠的来历，神尊也不曾和沧泽提起，她所谓愿望又或是隐瞒之词。
冉蘅有些不明白她的接近，回忆起相处的细节竟也找不到她显露出的欲望。
“既然平安无事就不要多作他想，趁着青丘休整的日子好好休息吧。”沧泽站了起来，揉了揉冉蘅的脑袋。
冉蘅起身送走了人，见头顶盘旋着一只仙鹤，落下封口信，冉蘅接住，伸手划开，摊开的字面上清朗的声音传来，“吾于午后虚渺亭内相迎，有重要之事商议。”
这邀请好奇怪，她与昀烨并不相熟，也就见上过两面，冉蘅想了想他的模样，模模糊糊，绕着一团云雾。
冉蘅折了信纸，觉得这未来天君不能得罪，叹口气，还是决定前去。
她刚在九重天落脚，就有仙侍向迎，带着她去那虚渺亭。
虚渺亭四面都是缭绕的雾气，底下是青蓝的湖水，湖中盛开着朵朵白莲。
冉蘅踩上玉阶，被引着入了亭子，里面站着几人端着奇珍异宝，另有角落堆着药鼎等物。
昀烨背对她正仔细挑选着，边上的仙侍提醒了一声。昀烨转回身子，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你可算来了。”
冉蘅被请着坐下，一脸狐疑地审视着面前的人，缓慢开口：“不知殿下邀我来此商议何等大事。”
是秋白潋一事传了出去，所以来旁敲侧击地问话？
昀烨一挥手，仙侍们将东西摆上了桌。
“冉蘅仙子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既是殿下挑选的自然是最好的。”
昀烨托腮不语。
冉蘅犹豫着，又强调了一遍，“殿下请我来商议何事？”
“就是此等大事啊！”昀烨指点着桌上的东西，“三日后是阑玉的生辰，我打算选个礼物给她，又担心她不喜欢，上回的香囊还是仙子托给我的，此次也是希望你帮我参谋一番。”
冉蘅瞧见他袖口的花纹，正巧是上回阑玉给她看的那块，心下了然。
她扫视一眼台面上的东西，摇了摇头，“殿下若是有心，得送阿玉一个世间无二的东西。”
“世间无二的东西。”昀烨困惑地说，“那是什么？”
“这得殿下自己去想。”
昀烨点头，“还是先谢过仙子。”
这世间无二的东西便是一颗真心，空拿珍宝填补，也难上阑玉的眼。
冉蘅思索着，依昀烨的身份，九重天上各路神仙自然是清楚的，但凡飞升历劫应该都有记录。
“殿下，你知道这天界有个叫赫坤的神君吗？”
“赫坤？仙子要找人？”
她点头。
昀烨回忆了一番，摇头道：“好像没有听说这个人。”
“也许是我记错了。”那赫坤这个名字是假的。
昀烨想了想说：“你可以去通识阁看看，里面飞升历劫都是有记录的，也许见了能想起来。”
这位殿下甚是热情好商量，直接给了通行口令，冉蘅拜别后转身就去了通识阁。
面前就是结界了，冉蘅抬头望了望，青蓝底上的字绕着金光，屋檐上立一只神鸟，见她上前，张开赤羽绕了一圈，划出道道虹色。
冉蘅念了口令，大门敞开，里面十分亮堂，霞光从各个窗户照进来将屋子填满，里面没有人，一件件书案竹简都整齐地摆在柜子上。
“有人在吗？”
一个小童从两人高的柜子后头探出个脑袋道：“我在的，仙子有何吩咐同我说便好。”
“我来这想看看历代神君历劫飞升的记录，寻一位旧友。”
他跳下凳子将手中的笔别在耳后，挠挠脑袋：“好嘞，让我想想我放在何处了。”
“这么多卷轴，我到底放在何处……”他小声嘀咕着，从桌上的花瓶里头拉出一卷，“不是这个。”又矮了身子，去看桌子底下。
冉蘅的眉头抖啊抖，通识阁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派这样一个糊涂小仙。
冉蘅见他寻了许久，征得同意后也上了手。她瞧着被布帛包得严严实实的竹简，指尖划过垂下的流苏，随意抽了一卷，这一份记载的是万年来被降服的妖兽。
冉蘅见那小仙还在忙忙碌碌地找，便展开看起来，其一记载的妖兽百年前曾在华山附近作乱，致使百里方圆焦土一片，地界百姓奉香陈告才上达天听。
天君选将前夕，云华过路华山，天神下凡般与那麒麟妖兽大战三百回合，轻松将其制服。
三百回合……怎么看着也不像轻松的样子啊，冉蘅合拢竹简，又重新翻开想看个结果。麒麟兽被云华驯服后带回蓬莱，置于业火中八十一日，化为一颗通身洁白的蛋，此后百年沉寂，未有消息。
麒麟兽，云华，蛋，三个词拼凑在一起，好像有了个不得了的答案，这麒麟兽莫不是皇帝！冉蘅猛得后退一步，底下传来一声惨叫。
她低下头，见那小仙正揉着自己的脚尖，一手递出竹简，“仙子好大的力气。”
冉蘅尴尬地笑笑，接过，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云华与她何怨何仇，送她如此大礼。
她颤巍巍地翻开手中竹简，这份倒是简洁只寥寥数语便概括下了时间。
沧泽，天启五万三千一十年飞升，位神君。
算起来当是一万年前。
玉里，天启五万三千年飞升，位神君。
凤翎，天启六万两千年飞升……
后面并没有多余的描述，冉蘅问了那小童，他瞧一眼，说道：“大概是出了什么变故吧，卷轴都是百年更新一次，底下探者消息一向灵通不会有问题。”
只要她能早些得到女君之位，阿姐便不会有事，冉蘅压着情绪匆匆略过这一行，跳到后头。
聿离，天启四万五千年飞升，位神君。
她瞧了这么多也未见一个四万年飞升的神君，这个倒是厉害。
樊荒，天启四万八千前飞升……，后面依旧是空白一片，除了变故就是飞升失败。
冉蘅不免叹一叹可惜，这一串下来飞升失败的仙君，仙子不下百十人。
她挪开视线在下面瞧见一个熟悉的名字，云华，天启五万一千年飞升，位神君。
冉蘅算着云华的岁数，大概是两万岁多一些飞升的，这资质算是极佳。她掰着指头数，她这年纪有些算不过来，一万来岁，不过混得一个无名小仙，等修成上神之位也许还要万把来年。
她有些岔的远了，正事还没办成，赫坤，冉蘅念叨着这个假名，按如今的天界纪年找着符合条件的神君。
“仙子可有寻上要找的人。”那小童凑上前相问。
冉蘅摇摇头递还了竹简，白忙活一场，那么多名字看得眼睛都花了。
那小童收起竹简，绕到桌前端坐下来，取下耳边的笔，沾了些许墨，边写边抱怨道：“这两日我正在更新卷轴，与我一道的小仙告了假，实在忙碌，招待不周，还望仙子包涵。”
冉蘅看着桌边凌乱的案册道：“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一同整理吧。”
“那可是太好了。”他塞了一叠纸过来丝毫不客气，“你照着上头的念。”
“天启六万三千年，西河仙君下凡历劫，礼成，位神君。”冉蘅往底下翻了翻，“这些都是近千年的事情。”
“是呀，有些是早之前的了，搁置了许久现在才翻出来记册。”
冉蘅继续念下去，“聿离六万一千年下凡，历情劫……”
“云华……”冉蘅看着上面的名字一愣，继续读了下去，“云华，天启五万八千年下凡，历劫。”
她多问了一句，“这云华神君百年前历的是什么劫，上面为何没有标明。”
那小仙写完历劫二字，想了想，“应该是落下了，这历的嘛是死劫，云华神君百年前被黑墟的妖气所伤，本是无解之法，天尊便让君上投身地界，以凡人肉身渡劫，只要过这死劫，就可化灾去难重返天界，若是失败则会受其反噬，堕于黑墟。”
黑墟竟是这样可怕的地方，那云华当是破了这生死劫，才有这般光景。
“不过纵观天启历年来，过了生死劫的不过云华神君一人。”
“如此，还真是厉害。”
“君上不仅厉害，气运也是极好的，倘不是因着某位仙人相助，怕也是难过这死劫。”
冉蘅不解：“可这飞升渡劫不是万不能干涉的吗。”
那小仙转着笔杆说道：“所以至此也无那位仙人的消息啊。”
冉蘅缄默不语，那小仙宽慰道：“仙子也不必为此伤心，这些都是定下的命数，万物皆有因果轮回。”
他说的不无道理，贸然干涉确实会受天罚，也是了为正其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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