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云华回来了？”冉蘅的声音带起几分欣喜，又心虚地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麻烦。
奚禹摇头，指着阴沉的天空说道：“在那，君上离开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若境内妖气达到临界点，术法就会被催动。”
冉蘅看着翻腾的云层问道：“市集内的小仙可会受影响。”
“不会，洗池本身就是一道结界屏障，拉开的天空帷幕便是掩护。”
两手准备，果然万全。
冉蘅与奚禹站在远处，夜色如墨将倾，厚重的云层亮起光点，继而是千丝万缕。
四只妖兽在坑洞扭动着笨重的身子想往外爬，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又震颤着缩回洞中。
地面亮起火光，皇帝立在热浪之中，田垄上林立的木桩成了火炬，传递着将妖兽围困，湿润的黑泥在燃烧的火焰中跳舞，发出噼啪的声响，欢愉过后散落的是焦黑的碎屑。
头顶炸开一道惊雷在田垄正中心的位置汇聚，牵引着开出一朵巨大的仙境之花，无数的电光从云层坠落与火光呼应，在空中聚起浮光，将蓬莱照得明亮，让黑暗无处遁形。
在妖兽撞阵的濒死吼叫中一切归于宁静，周围四散着点点萤火，又渐归于虚空。
“一切都结束了。”冉蘅松下一口气，声音有些无力。
奚禹在屋子里面发现了昏迷的妇孺，安排着让人送去了市集。
“姐姐你不去吗？”
“我想睡一会。”
奚禹带着人离开了，织羽在云华剩余灵力的催动下正慢慢消失，破碎的结界在愈合，也许不过两个时辰便会完成。
屋内燃了香，让人困倦，冉蘅松散了发髻卧回床上，只沾上枕头困意就连绵地袭来，似乎有人在轻轻扣门，但她睡得太沉，只觉是梦中的情状。
一如往常，梦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四面一片空荡，冉蘅沿着熟悉的路走着，不自觉到了青丘的断崖，那个男子又出现了，撑着一把伞替她挡了雨。
冉蘅身子回暖一些，说道：“我总觉得自己于此地有渊源。”即便记忆缺失，身体仍旧会跟随着来到这里，低头望不见的地方递送上潮湿阴冷的风，她隐约听见了谁的喊声，男人抬起伞沿，露出清冷的眉眼，“你有客人来了。”
冉蘅茫然转头，一眼望尽边缘，他伸手一指，“在外面呢。”
冉蘅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屋门虚掩着，地面铺着细碎的月光，她记得睡前关好了门，院子外面也无人，可她总觉得落下了什么。
虽是半夜，市集里面的热闹却丝毫不减，天空中是明亮的烟火，周边尽是甜腻的香气，糕饼点心，果酒熏肉。
“这是奚禹殿下送来的名册，都仔细核对过的，一个也不少，适才送过来的也一并记上了名。”守着结界的人说着递上册子。
冉蘅仔细找了两遍，又问池边那群的玩闹的孩子，二者皆没有那个男孩的消息。
阿若怒气冲冲地从另一侧跑来，“臭阿蘅，可让我逮到你了。”
“阿若，你记得那个拿了铁剑的孩子吗？。”
阿若一愣，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刚才好像来找过我。”
阿若听得迷糊：“入了市集的人是不允许出去的，你我都知道外面危险怎么会放任一个孩子出去。”
“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进来。”冉蘅想起偷盗冰霜的那些贼人，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蘅，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冉蘅放缓了步子：“去田垄。”
妖兽破土留下的深坑还未做处理，天雷业火研磨过的地方多是焦黑泥土，踩上去嘎吱作响，生出些荒凉之感。
阿若伸手捡起一片叶子，脉络上的纹路悉数断裂，虽叶面完好无瑕，但是透过光望，布满了细密的碎痕，周围一圈的树木枝叶皆是如此情状：“是雷阵留下的痕迹，看来妖兽十分难缠。”
“那是云华设下的。”奚禹只是简单地圈了迷雾防止他人入内，低头望下去，这坑洞深不见底，丢了石子下去也没有回响。
“除了妖兽可有见到别人，那些男人们又作何处理。”阿若问道，“奚禹回来时没有提起过。”
冉蘅摇摇头，她并未注意，只是觉得他们事情败露自然逃窜，那孩子会不会被他们一起带出了蓬莱。
冉蘅正想着，阿若一个纵身跃入田垄，她本想跟着下去，但一想到那妖兽肚子中流出的断肢残骸就止了念头，“阿若你仔细看一看底下有没有那个孩子。”
阿若在底下许久也没有声响，冉蘅蹲在边上往下望，突然边上的灌木剧烈抖动一阵，一个黑色的影子蹿了出来，在斗篷快下速移动，腋下似乎夹着一个孩子。
身子动得比大脑更快一些，冉蘅还未有思考，步子已经追了上去，那人身形诡秘狡猾，钻起灌木十分轻松，再抬头时面前已是蓬莱结界。
织羽闪着微弱的光，较之先前的裂缝已收拢为半截手臂的宽度。
所以是为了引诱她离开结界，冉蘅伸手摸上那薄薄的一层屏障，较之当前就能救下的一条性命，结界外的未知倒也不是十分恐惧。
冉蘅摸上腰间的冰霜，轻轻扯开了织羽的掩护，外面的天空露出了一角，灰蒙蒙的，没有星子。
脚落地的一瞬她就察觉出了异样，黏腻的血浆挂在绿植上，还新鲜冒着热气，边上堆积着些动物的皮毛，冉蘅蹲下身子仔细查验了一番确定没有散落的衣服布料才继续往前。
沿途走过，更多的是一些已经化为白骨的动物残骸，数量很多，更像是有人在定点投喂，而食物者，是黑墟的妖兽。
蓬莱离黑墟有千里，驻守结界的人也是今日才被派遣去市集，如何瞒住众人的眼睛，在结界外圈养妖兽。
冉蘅分辨着沿途压倒的灌木，被引着进入深林，咔哒咔哒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人毛骨悚然，她握紧了冰霜小心翼翼往前，终于在一棵树底下看到了那庞大的身躯，在它层层毛发皮肉底下是一圈圈被狩猎的尸体，一个小小的身子破布一般被丢在地上。
冉蘅掂量着自身，觉得不能正面冲突，抬手击出一道灵力，断落的树枝砸在妖兽的身上很好地激怒了它。
冉蘅几个纵身将妖兽带离原处，又施了障眼法变出一个假人引着它离开，等着震颤的地面逐渐归于平静，这才放心现身。
冉蘅着急去瞧那孩子的情况，险些栽了跟头，翻过瘦弱的身子，温热的触感唤醒了手指的僵硬，她松下一口气，将人抱起来，双手横搭着肩膀边往回走。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归于终点，结界外的妖兽等奚禹派人围剿便好，天已蒙蒙亮了，初升的朝阳透过薄雾照入深林，眼前就是结界，阿若站在结界外，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怎么了？”
声音顺着风清晰传来：“我在底下找到了那五个人的尸体，一个也不少。”
五个人，五只妖兽，以灵魂为祭品，那个人说过。
既然如此，那迷阵又是谁设下的……
“不要出来，回去结界！”阿若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回去！”
阿若猛然惊觉，躲开攻击，胥离正站在结界的入口轻笑：“殿下还真是敏锐。”
“结界里设下迷阵的是你。”
他摇头：“若是我在结界内出手，云华自然会知晓，殿下不妨猜一猜。”
“这场上的第四人。”
冉蘅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空气在一点点地被挤出肺部，那双勒悬在颈间的手在慢慢收紧，她想要甩开，一把冰冷的匕首横上了脖子，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宝剑我试过了，锋利地能轻易割断猛兽的喉咙。”
“阿蘅！”
胥离鼓着掌向她走近：“殿下实在善心，害得自己接连栽倒在一个孩子的手上，善心是好，但它可曾带给你一丝一毫的好处吗？”
“一次是善，两次是蠢笨。”
冉蘅闭上眼睛，其实不是没有怀疑，一个能轻松抬动仙器的孩子，敏锐地指引她找到结界漏洞。因为她不相信一个孩子会是诱饵，是杀人凶手，纵然发现名册上没有他的名字，还是选择去救人，她被捉是应当，却反倒害了阿若。
“你放了她，她只是会些微末法术的侍女，我答应同你走。”
“我晓得你看重她，所以得收了她做筹码。”
冉蘅与他四目相对：“我要是收手，你在青丘便什么也得不到。”
“是啊，所以你许诺我的种种权利，不过一句空话，若你收手不做了，我便什么都得不到。”
胥离抬手抽离她发间的簪子丢在地上：“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横在我与你的交易之间。”
原来是想切断她与云华的联系，呵，一个狡猾而又精明的商人，“我答应你。”
“那接下来就看你的诚意了。”胥离屈身施礼，嘴角带起笑。
刀子割开皮肤，毒素侵入体内，朝阳初升，第一缕落在身上的温暖阳光，却让她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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