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到了向这个城市道别的日子。

        也是白慕延的生日。

        梁倩沐珉荣7点多过来抱了抱白慕延，没留下吃早饭，对他说了几句好好照顾自己就赶去上班了。

        暑假他们女儿喜欢赖床，这个点还没起来。

        徐静姝白鹄看着儿子吃完饭，心里很不舍。他们经常教育他，把他教得很优秀，他从没像其他在这个年龄的学生一样叛逆过，还很孝顺，很给他们长脸，这一去就是好几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空回来看他们。

        徐静姝:“到了那里跟先我们道平安，然后让我们看下你舍友，照顾好苒苒，想家就回”

        白鹄:“行李箱内侧给你放了几张卡，钱不够了找我们要，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白慕延皱眉看他们，有些好笑，他从没听过他们用这么伤感的语气跟他说话，他放下筷子“我准备在那里兼职，会按时吃饭，还有跟你们视频，不要担心了，搞得我像是个三岁小孩似的。”

        白慕延见母亲还是愁眉苦脸的，握住她的手“妈，我答应你每年寒暑假争取回来，行吗”

        他们在餐桌上又聊了许久。儿子中午一点的航班，白鹄看时间差不多了，拉走他的行李出门，徐静姝握着白慕延的手，走在后面。

        白慕延回头看了眼隔壁，去按了铃。

        “唉都忘了，你跟柠柠还没道别呢”

        白慕延笑了笑，安静等着。

        沐鹿柠靠在门口，不敢开门，默默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消息“一路顺风”

        白慕延没看手机，知道这消息谁发的，有些无语“沐鹿柠，别躲了，知道你在门口。”

        “。。。”

        沐鹿柠一言不发。

        久久等不到回复，白慕延抓了把头发“那再见”

        行李放在后备箱后，白鹄坐上驾驶座，用后视镜看了眼白慕延，人正凝视着手机“在等她下来”

        白慕延摇头，白鹄看他一眼“那我们出发了”

        “好”

        徐静姝在车上还是不停地嘱咐着他，像是要把五年来要说的话全说完。父母给孩子送别都这么紧张担心，白慕延没开口打断，安静地听着。

        白慕延在机场跟顾苒汇合，顾父乘了白氏夫妇的车离开。

        白慕延跟顾苒说他去买点东西，叫她看一下行李。

        他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在机场内走，心里有一丝丝不爽。

        那家伙是冷血动物么道别怎么还闹上别扭了

        题白教了，猫白给她撸了，书白借了，还是朋友么

        他其实也不在意这些，但心里就是过不去。

        他拿出手机，点进微信，正想着怎么说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有一瞬的恍惚。

        白慕延回头，看到女孩不停地喘气，双膝弯了弯，把双手放在上面，试图找回呼吸。

        他很少见到沐鹿柠点名道姓，笑道“干嘛知道来送我了啊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出房跟我道别的吗”

        见她不说话，白慕延也习惯了，有时候他说话她就是不会回复，于是他自顾自地说“来了还算有点良心，不然我可真亏死了。我走后你就有机可乘，可以把雪糕掳走了，好好照顾它。无聊了可以翻我房间的书架，题不会了早点问我，别忘了时差。还有。。。”

        还是没回。

        白慕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正想叫她抬头看他，女孩像是预知了他的话，无比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眼，又直呼他的名字，一字一句道“白慕延，我喜欢你”

        说出来了。

        白慕延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收起笑容，安静地凝视着她。

        他沉默的这几秒是沐鹿柠一生中最难熬的瞬间。

        白慕延拒绝她的方式跟前几位跟他表白过的女生没什么区别:先是礼貌道谢，感谢那个人喜欢。尽管他对那个女生不感冒，他也不想随意地挥霍别人的感情，虽然没对谁表白过，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勇敢的举动。

        最后，一句话使人幻想破灭。

        “抱歉”

        沐鹿柠愣住了。

        她抱着试探的心理去告白，觉得成功的机率应该会比其他人大一点点，但其实心里还是暗戳戳地觉得自己是会成功的。

        她赌这几月来跟他的朝夕相处，赌他会有点在意她。

        她判断失误了。

        沐鹿柠张了张嘴，想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不自觉低下头。周围的一切像是褪了色，路人变成几道黑影来回穿梭。

        人表白失败后会做什么，是继续待在原地还是甩头就走，不再留恋。。

        她不知道。

        “找到你了”顾苒见到熟悉的背影立马拉住他的手臂，皱眉“要登机了你怎么还乱跑，东西买好了就走吧”她说完便拉着他往后走，结果男生一动不动。

        顾苒疑惑地回头，随后看到女生，呆住。

        沐鹿柠猛地抬头。

        顾苒扎着麻花辫，一身浅蓝吊带裙，手边拉着个浅色行李箱，化着淡妆，唇上涂着粉色口红，清纯甜美的少女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将视线集中在她手的位置上。

        白慕延对沐鹿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

        沐鹿柠没回复，低下头，连抬起来看他们离开的勇气也没有。

        坐上飞机座位，顾苒问身旁的人“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旁边的人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白慕延心里并不是完全毫无波澜。

        他对她的感觉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种想和她牵手，接吻的感觉，他从没有过。

        他只是单纯觉得她很有个性，也很有趣，不论跟他聊天还是讨论问题的时候，她永远是专注、认真、全力以赴的。她虽然怕生，但敢于表达自己想法，在关键时刻露出自己的锋芒。她傻得可爱，却又心思细腻，懂得察言观色，不冒犯、不越线。

        可是，他连自己都捉摸不透，怎么会妄图走进别人的世界一探究竟。

        他学习各种技能，读取各种书籍，活在一个算是多彩丰富的世界，可他却时常感到空虚、孤独，有时连弹琴也挣脱不开那种情绪。

        他一直这样，对什么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触，然后得心应手。最后都会导向同一个结局—疑问。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在追求什么？

        活着的意义他还是没找到。

        在想明白之前，他不想辜负任何人。

        所以拒绝对他来讲是最好的选择。

        骗子。

        沐鹿柠在原地站了许久，看了一眼没什么色彩的天空，飞机的影子早已不见，转身回去了。

        沐鹿柠搭了辆车，在车上下定决定删了他。

        她知道她很懦弱，因为被拒绝就不敢再跟他接触，不敢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沐鹿柠回家蹲坐在卧室门口，盯着木质的地板沉默不语。

        手机叮得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罗小韵发来的。

        【柠柠，下周六市中心有举办烟花大会，柯子豪他们也来，还有我男友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次约会嘛，现在就是履行承诺的时候啦】

        她看了一眼，随后放下手臂，再次把头埋进膝盖里。

        父母一如往常还是在上班，房间里只听得到钟表连续不断的滴答声。

        她安静地蹲了一下午，起身时脚麻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倒在旁边的衣柜上，身体撞上坚硬的木板，一声巨响。

        她倒在地上蜷缩着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十分狼狈，眼泪直流，停不下来。

        真是可笑，只是撞一下就疼出泪来了。

        女孩边用手背擦边低喃“明明说好不哭的，沐鹿柠你干嘛呀，别哭了”

        抽泣声仍回荡在房间。

        “不要哭了。。。停下来。。。”她嗓着声音大叫“给我停下!”

        女生手足无力，音量随后慢慢降下“求你了。。”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凌晨，艰难地起来去冲了个澡，躺床上睡觉。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沐鹿柠决定去赴罗小韵的约。

        她是第一次来市中心，她坐在凳子上，看着人来人往。

        “柠！”罗小韵牵着男友的手，看到她向她招手

        沐鹿柠回神，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任姚嘉拉着。

        逛的过程她还是没控制住走神了，突然一个声响将她拉回现实。

        漫无边际的黑夜烟花绽放，一颗颗绚烂多彩的小火苗散落在空中，献给每人一朵转瞬即逝的玫瑰花瓣，浪漫得不似人间。她突然想起过年那会自己跟爷爷在宅院里点燃的仙女棒，那闪烁的隐隐星火和正好下起的雪搭在一起，她想到她生日时草莓蛋糕上面插着的小烟火棒，细微的火花印出他那张脸，他神情温和，没有特别的表情外露，但她感受得到他真心祝她生日快乐。

        她当时许的愿望是什么呢

        她许愿以后能一直这样，家人健康平安，然后有他在身边。

        那时的场景也像此时这般朦胧美好。

        沐鹿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接近，最后落得个伤心痛哭的下场。她第一次被他教学，第一次和他看雪，第一次一起上学，第一次跟他戴同一个耳机听音乐，第一次跟他讨论书籍电影。还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都与他有关。

        他就像一颗璀璨流星，在这一年里给她带来了无数心动美好，随后转瞬即逝，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她试图追上他，跟他一起探索这未知的世界，哪怕是在书中。

        他在这她一开始认为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添加了无数色彩。

        是他让她觉得人间值得。

        白慕延就是她的人间。

        沐鹿柠看着烟花像星光般消散，垂眼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露出微笑，举起手来，捉了把刚炸开来的烟花。

        少女在每天写的日记本上画下了句号。

        从此，暗恋结束。

        白慕延，我喜欢你，愿你平安喜乐。

        白慕延刚到租住的公寓，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国内还是凌晨。

        他们跟两个华侨同胞合租。

        男生叫唐擎，女生叫宋思雪，他们上的不同的大学，今年大二，一个学医，一个学服装设计。

        室友都在厨房准备晚饭，跟他们说等会一起吃，欢迎他们。

        白慕延打开手机，设置网络，收到了高文程他们几个的短信，他没回，瞥见下面一栏的头像

        他记起准备行李那会沐鹿柠凑到他身边说“学长到了那里可以多拍几张照片发给我吗？我想看英国的街道是什么样的！”

        通常的人都会叫别人给他拍旅游胜地，或者热闹集市，这位怎么不走寻常路，问他拍平平无奇的街道“为什么？”

        “我觉得每个国家最有味道的地方是那些大道小巷。排放随意的深灰色石砖、各种风格设计的住所、偶然碰见的用色大胆的涂鸦墙、也许老旧的昏黄街灯、偶尔走过的路人，我很喜欢那个氛围。”

        白慕延把行李箱放在门口，顾苒见他握着门把准备出门，以为他要出去买日用品“等一下，我把东西先放在客厅里跟你一起去买”

        “我想一个人在这附近走走”

        “噢”

        白慕延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准备发给她。

        他倚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指尖在触碰屏幕前停顿了一下。

        一阵清凉的风穿堂而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音，随后混入一起输入键盘的声响。

        他点发送。

        “还是朋友？”

        屏幕弹出几句明晃晃的字【柠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对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

        白慕延顿觉心里一阵酸楚。

        但他好像也没资格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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