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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泡沫


经历了这么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周羡鱼洗了个澡,很快就睡着了。

        酣沉的睡梦之中,她忽然被闷闷的撞击声和歇斯底里的嘶喊声惊醒。

        周羡鱼眨了眨眼,平复了一下从沉睡中猛然醒来而略显急促的心跳,慢慢坐起身来。

        响声是从隔壁传来的,她分辨了一下,不是楼白月的房间。

        那就是……林画。

        哦对,不管怎么说,这是林画的船,即使有周羡鱼掺和进来,船长也不可能把船只所有人给抓起来控制住。

        所以林画还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这是怎么了?目的没达成发脾气?

        也不像啊,这动静怎么看都是犯病了吧。

        周羡鱼根本不想管他,倒头把被子一拉,试图继续睡觉。

        过了几分钟,她又把被子猛地掀开,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

        好吵,根本睡不着啊!

        她带着满心的不耐烦和没睡够的恼怒下了床。

        ——

        周羡鱼要报警这事儿,是船长亲自到甲板上和林画说的。

        没等这个战战兢兢的男人把话说完,林画就打断他说:“那四个废物都扔到海里去吧。”

        船长苦着脸点头,然后被林画一个“滚”赶走了。

        不远处有一个戴着米白色渔夫帽的女人在观赏海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好奇地看过来。林画阴森森地瞟过去一眼,那人连忙收回了视线。

        林画眉目阴沉地看向海面,甲板上的地灯发出白光,使他本就因过分瘦削而显得锋利的五官更呈现一种割裂感。

        在某一瞬间,几乎显出骨骼的死气来。

        这样也能失败?没用的东西。

        他驱使着轮椅,穿过交错的光和暗,来到位于室内的电梯间,乘着电梯回到十一层。

        轮椅在林画的房间门前停下,他刚刚拿出房卡,隔壁的隔壁那扇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楼白月撑着门框探出头来,洗过之后没有完全干透的黑发带着水汽,垂在眉骨上方。

        他好像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不久之前害得他九死一生的罪魁祸首一样,神色如常地说:“林少爷,晚上好啊。”

        林画看了他一眼,听而不闻地转回头,把房卡在感应处一刷。

        “嘀——”

        这个声音似乎让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皱起眉,说:“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电梯开门的声音在这里是绝对听不到的,地上铺着地毯,他的轮椅也几乎是无声的。

        所以,这个人怎么会刚好在他要进房间的时候打开门?巧合吗?

        “这个啊……”楼白月俯视着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在那些船员把人带走的时候稍微算了一下,他们通知船长,船长左右为难最后去找你,然后你回来的时间。”

        他歪了一下头:“误差嘛,大概控制在半分钟之内吧,现在看来还是挺准的。”

        林画瞳孔微微一缩,冷冷地盯着他,咬牙挤出一句:“楼曜知道你这个弟弟脑子这么好吗?”

        楼白月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啊。”

        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

        他面上带着笑意,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瞳深处,却像冷沉的暗冰。

        林画沉下脸来,一推门,进门后把门用力关上。

        楼白月投给那扇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跟着关上了门。

        破碎后即快速挥发的致幻剂,无色无味,现有的检查技术也没法检测出来。唯一的缺点是效力不强,一般人吸入少量只会感到轻微头痛,整颗吞服才可能有效。

        不过,把这种药拿来用在一个本来就有精神疾病的人身上,尤其是幻觉型精神疾病……理论以及实验研究都表明,效果不仅是翻倍的,还有不小的概率造成严重的不可逆伤害。

        楼白月关了灯,躺倒在床上。

        作为睡前消遣,他闭着眼,通过之前查到过的各种文件数据大概计算了一下每种情况的概率。

        嗯……产生无伤害幻觉,百分之十八点三;发生轻微脑部损伤,百分之二十七点九;严重脑部损伤,百分之三十五点二;发生自主性生理伤害,百分之二十三点六。

        以上四项合并后除去叠加部分,再除掉未发生过但有可能的新情况……安然无恙的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四。

        约等于零?啊,不能这么说,就看林少爷的运气好不好了。

        ——

        这大概是一个梦。

        不,应该说,这肯定是一个梦。而且是一个罕见的梦。

        毕竟,在此之前,林画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绿草如茵,天空湛蓝,阳光是一种浓郁的黄,大片大片泼洒下来,使任意角度的取景都镀上油画般厚重又梦幻的质感。

        可他的世界,只有漆黑到让人失明的别墅,散发着腐烂海鱼一样的腥臭味。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阳光。

        林画感到一点困惑。

        这是哪里?看起来像一个……公园。

        视线如水波纹一般轻轻晃动起来,沉重的、半睡半醒的大脑里蹦出一个念头:我变成鸽子了。

        雪白的、羽毛柔滑泛光的鸽子,神气地挺着胸前细细的小绒毛。

        对付这种幻觉,林画已经轻车熟路了。即使在无法自控的幻境中,他也下意识闭上眼,定了一下神,摆脱“变成鸽子”的想法,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觉呢?

        被无意——又或许是刻意——遗忘的记忆渐渐浮出,像是一把落满灰尘的镜子被仔细擦净,镜面上映出的情景逐渐清晰。

        是一个女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够不到地的脚一晃一晃的。

        她穿着浅蓝色的公主裙,扎着花苞头,在喂鸽子,但看起来兴致并不高,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也懒洋洋的,这使她给人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漫不经心的疏离感。

        熔金般的阳光从枝桠间斜过,切割在她的身上,几乎使这种疏离感变成浓墨重彩的高贵。

        当时小小的林画觉得,她可真好看呀。

        他抱着玩具枪走过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我能跟你一起喂鸽子吗?”

        那人眼珠一动,懒懒地转过来一眼,又转回去,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林画就蹲在一边把玉米粒一颗一颗洒出去,看那些雪白的或者灰色的鸽子飞扑过来啄食。

        羽翅拍打的声音此起彼伏,蝉的声浪一阵阵的,像失去水分后干燥的海潮。

        小林画觉得好开心啊。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几分钟后,一个看上去比他们俩大不少的男孩走过来,五官尚显青涩,眼廓线条柔和秀美得像个女孩子,身姿却已经开始抽条,有了点少年的模样。

        他一扬唇,笑容比阳光还要干净,对长椅上的小女孩说:“这是哪里来的玩伴啊?”

        女孩一手撑着下巴,说:“不知道哪来的小孩,还挺可爱的,就是看着不太聪明。”

        懵懵懂懂的脑神经选择性地分辨出了三分之一句的夸奖,林画笑起来,唇红齿白。

        那个小少年看着他,眼底掠过一种像是阴冷的情绪。

        快得如同错觉。

        女孩手一撑从长椅上跳下,一边向远处走一边说:“我去一下卫生间,你帮忙看着点这小孩,别让他被鸽子吃了。”

        林画急急忙忙地想跟上去,身后的人把他叫住了:“好吧,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画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这个哥哥,怯生生地说:“我叫林画。”

        对方看着他,眸中似乎现出了一点奇异的色彩,他说:“林家的儿子啊,你知道你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吗?不知道?哎,你怎么能连这都不知道呢?”

        他半蹲下来,笑容毫无杂质,眼底的恶意却有如实质,像翻涌着肮脏气泡的黑泥。

        “你们家做的,可是最下等的生意,你穿着的这套衣服,是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人的身子换来的。至于你嘛,我听说是你爸跟一个‘货物’生的,要是你那个名义上的妈能生出孩子,他肯定在那孩子出生的第一时间把你销毁了。”

        明明是这样开朗秀丽、稚气未褪的少年,明明话里没有一个脏字,却在吐息之间滴着几乎饱和的毒汁。

        他站起身来,眼神像在看一团下水道里的污垢。

        “低贱的东西,不要靠近我的妹妹。”

        如同一把闪着金属寒光的短兵,轻易洞穿了林画薄纸般脆弱的快乐和他所有自尊。

        他呜咽着,痉挛似的发着抖,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

        再往后的记忆就完全是模糊的,像快要失明的人,把手指凑到眼前触着睫毛也看不清晰。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在药物的作用下被海底捞针地打捞上来,浮出水面,擦拭得干干净净。

        可惜,这一段记忆里不只有快乐,还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林画猛地睁开眼,看着游轮客房的天花板。房间里极昏暗,勉强能辨出的吊灯和筒灯出现重影,解离成线条甚至色块,像是坏掉的电视机。

        大片不规则的深色系色斑泼在天花板和墙面上,又迅速淡去。

        林画还在不自控地剧烈地发着抖,头疼得像有钢针在里面搅动。

        他的后背和脸上都是冰凉一片,后背是冷汗,脸上却是泪痕。

        小孩子的长相还有可能发生变化,但十二三岁的少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模样了。

        那个人,那个露出那样眼神的人,他在一次家里举办的宴会上,躲在二楼见到过一次。

        那是许今。

        许今的妹妹……是周羡鱼。

        他的病,应该在那次遇到他们俩之前就开始了,原因不明。许今的那段话,并不是诱因,那么小的孩子或许都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那是某种预示,是一个开端。从那以后,他开始向早就注定好的、险恶的命运不可避免地滑去。

        以一种顺从的甚至是配合的姿态。

        林画的思绪逐渐混沌,疼痛让他忍受不住地用头去撞墙,无意识地歇斯底里。

        其实许今那句轻蔑到极点的羞辱倒也没什么,他虽然生气,但内心里也承认那句话没有错。

        他只是觉得难过。

        为什么他要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为什么要让他拥有走在光下都不配的血脉?为什么要让他来继承这些污秽和罪恶?

        为什么……他要把那次相遇忘记?这简直像诺恩斯的捉弄,他做了那么多无可挽回的恶,背负一身血红的罪印,在暗沉的子夜扭曲成无法痊愈的畸形的灵魂。

        在这时候,再让他想起那天碧绿的草地、湛蓝的天空、金黄的阳光,还有一大群圆滚滚的和平鸽。

        如果可以重来,他想一直做那个小孩,傻乎乎地冲她笑,被她漫不经心地夸一句可爱。

        林画蜷缩在床边,号啕大哭。

        然后,房门被敲响了。门外的人本来是用砸门的架势,敲了两下之后,大概顾及到别的乘客,又放轻了力气。

        是她吗?

        林画被泪水模糊的眼里骤然亮起一丝光芒。他滚下床,跌跌撞撞地爬过去,艰难地把门打开了。

        是她。

        他抬起头,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看起来……几乎是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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