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历
随着他的不断发力，手腕处细嫩的皮肉逐渐被勒的青紫，又一次刻上了疼痛的印记，他一直紧咬牙关与那截铁链较劲，直到被勒紧的那只手逐渐失去知觉变得冰冷，他才缓缓松开。
双手不住的颤抖，他失力跪坐在地板上，身上全是汗津津的，汗水从眉宇间滑过眼角，使得眼中酸涩而又模糊不已。
叶曙喘着粗气缓了许久才重新拾起那根铁链，又继续缠绕在手上，这次却没有继续发力，而是拽着两头不断的在腕间摩擦。
那铁链上面生有许多毛刺一般暗红的锈迹，摩擦久了便又沾上了新鲜的血液。
叶曙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总算是把两只手都折磨了一通。
白色的手套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愣怔的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艹。”叶曙疼得煞白的双唇翕动着，“这他妈的……得打破伤风吧？”
因为腕间的疼痛，使得他举起双手都有些许费劲，于是跪在地面上又缓了好长时间。直到双膝隔着裤腿都有些针扎似的痛苦，小腿开始涌上麻木感，他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叶曙踉跄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握住垂下的铁链才得以稳住身形。待血液重新流向双腿，他缓慢的挪到那煤炉边。
时隔多年，他对这烧红的铁棍仍有抵触情绪，甚至于两股之间都瑟瑟发抖。
这是柏樾刻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因为紧张不安、焦躁恐惧，叶曙的虎牙紧咬着下唇的皮肉。他双手抖如筛糠，但还是毅然决然的抓握住了那露在外面的一截。
炉中的煤一看就品质上佳，烧出来的铁棍泛着夺目耀眼的红，色泽均匀，不用靠近都能感觉到那上面炙热的温度。
叶曙不断的调整着抓握的姿势，甚至小幅度的在空中挥动着，终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握着铁棍依次将手交替着伸向背后，用自己刚刚练习了多次的手法将那烧红的铁棍持在背后。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低落在地上，他的眸光中静静的倒映着炉内烧红的煤炭，时不时有烧煤的噼啪声响起。
滋啦——
背后蒙上的一层汗水在接触到铁棍的一瞬间升腾成水汽蒸发离开体表。
嘶——
皮肉被高温灼烧，叶曙身形猛然一塌，眼中一丝狠戾闪过。
被烫时的条件反射是他不能控制的，他也没那个本事能抵挡过这种退避三舍的本能，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重新调整姿势跪在墙边，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虎牙深深陷入下唇的皮肉之中。
铁棍再次触上肌肤，生理性的泪水不可抑制的从他眼中溢出。
“呃……”哪怕紧紧咬着皮肉，也难免溢出一声痛呼。
叶曙近乎崩溃的抬起铁棍，换了一个角度再次落下。
耳边传来恶魔的低语，“我留着你的命是看在柏闻的面子上，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过是一条走狗而已。”
“蠢货，这点事都做不好？”
脸上的水渍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他将额头微微抬离墙面，然后狠狠磕下。耳边终于清净了不少，屋中回响着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皮肉被烫开发出的崩裂声。
叶曙隐约感受到手中变得粘腻湿滑，便将那铁棍从后背上抬起，上半身不可自抑的蜷缩下去。
哐啷——
手臂因失力而抓握不住那沉重的铁棍，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响。叶曙立马噤声控制住喘息，竖起耳朵来听外间是否传来声音。
嘀嗒——
后背上的血迹顺着腰际滴落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叶曙确认除了自己的耳鸣声外没有其他不该出现的声音。
叶曙缓缓起身将那铁棍挂回原处，站在那面墙前思索了一阵后，又拿起了一个榔头，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冲着自己的肋间狠狠一击。
锥心般的疼痛从肋间向四肢扩散着，他痛呼出声，还不忘摸了摸自己刚刚击中的那根肋骨，使劲摁了摁。
“艹……”叶曙已经把自己折腾的眼冒金星了，“这要是真弄断了得多疼。”
叶曙一不做二不休，挥起榔头在前胸的肋骨处和后背均匀的落下几锤。他本想咬牙硬挺着在胳膊上也来一下，但又怕耽误到后面的行动，只好作罢。
叶曙归拢好那些用具，又将炭火熄灭，手套放置回原处，才跌跌撞撞走出暗室。
柏樾如他所料一般仍在沉睡，他只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柏樾放置在另一侧的一双皮鞋上。
他将沾上血迹的白色运动鞋脱下，换上皮鞋又进去走动了一圈。
布置好一切后，他拾起自己掉落在一旁的半袖穿在身上，顶着头上自己装出来的青紫和腕间的血痕开门走了出去。
血迹渐渐从白半袖的后背渗出，可遇到的人都见怪不怪，仿佛他受伤这件事是多么稀松平常。
叶曙目光坚定，被咬破的唇角微微翘起。
很好。
接下来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
柳亦新起身拿着卷宗走向了档案管理室，跟看管人员做了登记后，他缓缓走在一排排的铁书架之间。
他先是把诈骗案卷宗放到正确的位置上，又走到了熟悉的位置上，拿起了那份翻阅多次的卷宗。
929重大爆炸案
2009年9月29日
他轻车熟路的打开档案袋，手指轻轻拂过边缘有些许泛黄的纸张。
那名在逃犯名叫柏樾，是一名心理医生。
但他明显是一位不寻常的心理医生，毕竟不会每一个心理医生都会私自研发致幻性药物给自己的患者使用并在事迹败露之后在桥上放火炸车来以此摆脱警方的追捕。
没有人知道柏樾为什么这么做。
他没有家人信息，仿佛了无牵挂，来自天生的反社会人群。
外人面前彬彬有礼的绅士医生摇身一变，成为了街上的通缉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又无人能寻到。
闻江大桥是连接阳州和安城的枢纽。过桥没有多远就是岚皋山，山附近是连绵不绝的野生树林和山谷。
所以柏樾在炸断了桥之后驶进了那弯曲的山路，在山区里熟练的七扭八拐甩开了警方的追踪。
像一滴水汇入了江河一样，消失了踪影。
而江黎的父亲江祺，也正是在追捕柏樾的过程中不幸殉职。
也同样是那一年，有人拼了命的把他送出来，摆脱了柏樾的残害。这让他感觉到自己只是凭借着幸运才沐浴在了阳光和正义之中，殊不知自己一直在等待那唯一属于自己的光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心头浮现起一些事情，便靠在书架旁看着不远处发呆。
阳光透过雾蒙蒙的窗户撒在书架不远处的瓷砖上，因光线所现出的灰尘在空气中做着不规则运动。
而他的目光仿佛是要透过光芒，回到过去看清某人的身影。
下午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黑夜悄然而至，而此时的孤儿院中，叶曙换了身长袖遮挡住身上的伤痕，将一个木盒子置于坐在办公桌后的柏樾面前。
“柏闻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就不来看你了，这是他送你的礼物。”
柏樾仍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屈尊降贵的瞥了一眼那个木盒子，“他能回来帮我一起研究，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叶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但并没有出言反驳他。
柏樾却莫名其妙的暴怒了起来，手握成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叶曙再也不装成一副温顺的样子，上午所做的一切让他不甘再示弱。他此刻犹如一头嗜血的狼一般，眼中迸发出精光，“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柏闻会和你狼狈为奸？”
柏樾气的哆哆嗦嗦，转过头寻找自己置于桌边的棒球棍。叶曙神情自若的从身后变出那根棒球棍，捏在虎口处晃了晃。
“你是在找这个吗？”
经过叶曙最近的观察与打探，得知柏樾最近总是失眠多梦，所以晚上要服用大量的安眠药才能入睡，所以上午才能精准的控制药量。
他知晓面前这个恶魔已经大限将至，自然也不必继续伏低做小。
柏樾以为他要反击，又急又惊的掏出手机想叫帮手上来。叶曙却手肘撑在桌面上摁住了他颤抖的手，低声说道，“好好休息，柏老板，我会劝说柏闻明天过来看你一眼。”
看你最后一眼。
叶曙在心中暗自接上最后一句，转身就走。
他知道以柏樾的性格绝不会贸然打开那个木盒，但也绝不会直接弃如敝履。
他熟练的攀上孤儿院的围墙，肋间的疼痛传来，提醒他不该做如此剧烈的运动。可叶曙却不屑一顾，站在围墙沿望了望那还亮如白昼的房间，勾出一个笑容。
如果计划成功，明天自己就彻底自由了。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10，同时将打开的录音笔凑在话筒旁。
“你好？我好像看见了之前你们通缉的那个嫌疑人从阳州孤儿院进进出出的，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哦对了，那人好像叫……”录音笔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对话筒说道，“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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