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意外重逢

那是一个极度寒冷的冬天，李耀梅的出嫁把吴月秋的心彻底掏空了。

        第二年春天他拿到了大学毕业证书，义无反顾的离开了磨盘沟，去到了距离磨盘沟几十公里外的省会城市，往事不堪回首，却依然历历在目。

        婚后的李耀梅并不幸福，新婚之夜就遭遇了丈夫吴鲁阳的拳打脚踢，几个月后李耀梅生下一个女孩儿，这期间她的丈夫除了夜不归宿，还请了律师把李耀梅告到了法院要求离婚。起诉书的内容其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被告李耀梅以欺骗手段获取原告巨额彩礼，违背道德情操，婚前失贞而且已怀有身孕。

        证人证言竟然是刘二棍。“狗改不了吃屎”。磨盘沟的人们对刘二棍的这种行为异常愤怒。后来才知道刘二棍收了吴鲁阳三千块钱，处于公愤，磨盘沟有正义的村民找到刘二棍想问个明白，结果发现刘二棍家大门紧锁，土坯院墙外的院墙上还挂着两个用来捕兔子的铁夹子。从锈迹斑斑的情况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过了。

        刘二棍跑了。那以后多年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从磨盘沟销声匿迹，他爹留给他的三间土坯瓦房也在连年的风雨洗刷中成了一堆废墟，吴月秋的母亲就在那堆废墟上平整出来当成了自家的菜园子，到了夏天菜园子里硕果累累，每一次回来吴月秋的母亲张菊花就把各种蔬菜摘洗干净让吴月秋带回城市，这么多年住在城市里的吴月秋从来没有买过菜。

        倒是有一年冬天，在城市的马路上吴月秋见到了刘二棍。如果不是听声音还不知道是他，呼啸的寒风夹带着鹅毛大雪开始在城市的夜晚纷纷扬扬，十字路口拐角处，一个把脑袋围裹的严严实实，头戴绿色火车头帽子身穿草绿大棉衣的中年男子还在卖烤红薯。

        “烤红薯咋卖”。吴月秋停住车子把头伸出车窗。

        “六块钱一斤，可甜，可热乎着呐，你要几个”。要了两块烤红薯，吴月秋顺嘴问了一句。“师傅你哪里的，听口音好熟悉”。

        刘二棍也听出了吴月秋的口音，再仔细一看，赶忙改口编了个瞎话，然后拉着车子匆匆走了。

        时隔多年，吴月秋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了。

        法院判决下来了，李耀梅带着女儿净身出户又回到了磨盘沟。此时她母亲吴香花已经去世快一年了，死后就埋在了当年吴月秋她俩经常约会的那块玉米地头。也真的应了当年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死也要在那块地里看着吴月秋和李耀梅。

        二十几年过去了，农历十月初一，吴月秋一直心心念念的初恋情人李耀梅给她母亲吴香花上坟来了。

        除了李耀梅，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亭亭玉立长相俊美的姑娘，左看右看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

        “怎么是你呀”。李耀梅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吴月秋有些惊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心也跳的厉害，她这才意识到多年来吴月秋一直还在自己的心里。

        面对此情此景，两个人又好像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这不是互诉衷肠的地方和时间，况且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亭亭玉立长相俊美的大姑娘，有些话还是需要回避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是七上八下翻江倒海。李耀梅去了母亲吴香花的坟前，吴月秋顺着来时的路往村子里走去。

        吴月秋没有回家，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心中的激动难以平复，吴月秋是一个心里有事脸上挂不住的人，李耀梅的出现让他思绪难平，他担心回到家中会被妻子刘秀荣察觉出来，决定还是先坐下来平复一下心情，让自己静一静。

        这是一别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李耀梅，这期间吴月秋一直在牵挂着她的生活，只是已经有了家庭和忙于工作，闲暇时才会想起以往的事情，点点滴滴都让他感到不安和内疚。同时眼前一直在闪现着和李耀梅一起的那个女孩子。不能不说女孩子在很多地方都继承了李耀梅的长相，高挑的身材，白里透红的皮肤和椭圆形的脸蛋云润的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苹果，一双灵气的大眼睛，分明就是李耀梅年轻时的模板。

        突然吴月秋舒展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眉头紧皱。他想起来了，一个月前在寻找自己社保卡时，在儿子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用精致的乳黄色的相框装饰，照片中的女孩子和李耀梅一起的女孩子是一个人。

        很显然女孩子和儿子不是一般的关系，却从来没有听儿子说起过。

        想到这里吴月秋心里隐隐的产生一丝担忧。这一切还都是自己的疑虑，他想尽快通过与李耀梅的联系来澄清其中的迷惑。

        那天夜里吴月秋和妻子刘秀荣留在了磨盘沟的家中。吃过晚饭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刘秀荣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吴月秋心里有事，勉强着看了一会儿就起身去到院子里，然后又上到二楼配房的房顶上。

        深秋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吴月秋站在自家的房顶上抬头看了看夜空，几颗星星在浅薄的云层里时隐时现。

        吴月秋的家是两边临路，一条通往山上，一条通往巷子里，站在房顶就可以看见外边的巷子，一棵粗大的核桃树长在院外的路边上，那是老生产队长张开年家的核桃树，好几根树枝已经伸到了房顶上，到了夏天遮阴蔽日，让吴月秋烦恼的是一到落叶季节房顶上就落下一层核桃树叶子，如果遇到大风天气，母亲一大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扫帚清扫这些树叶。

        张开年是继李东和之后的又一任生产队长。为了这棵核桃树每年落下的叶子带来的烦恼，吴月秋还和张开年闹过不愉快，三年前过春节的时候还在村头的石桥上吵过一架。张开年因为身体不好，只当了八年生产队长，吵架的时候张开年口口声声说吴月秋仗着是记者欺负他了。

        吴月秋首先把事情反映给村里，村长赵云飞是小学同学，一直对吴月秋的励志人生敬佩不已，老同学的到来让赵云飞非常激动，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不用伐掉核桃树，毕竟十几年了，正是结果的盛产期伐了太可惜，每年结出的核桃两家一家一半。“老同学”。赵云飞问吴月秋。“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啊”。吴月秋爽快的答应了。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还是以和为贵，吴月秋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记者身份落下一个欺负人的名声。

        一阵寒风吹来，几片核桃树叶哗啦啦掉在房顶上。吴月秋推开二楼的房门，他想一个人呆着，其实是在思忖着该不该给李耀梅联系一下。这么多年，吴月秋无时不刻都想知道李耀梅的情况。

        在二楼客厅临近窗户的椅子上坐下来，吴月秋掏出手机。李耀梅不但给了他手机号码还把微信号也给了他，足以证明李耀梅的心里也充满了某种渴望。

        吴月秋还是克制了自己，把手机的设置回复到待机状态，然后下了二楼。

        那天晚上，吴月秋睡在了二楼西边的书房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担心万一自己在梦里说一些梦话让刘秀荣听见了引起麻烦。还好刘秀荣也没有过多的去追问。

        那天晚上，吴月秋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碾转反侧，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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