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曾有个妻子
“我曾有家，有妻子…”
……
十九岁的江之淮左手拎着两尾大鲤鱼，右手提着一盒点心，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草鞋把脚磨出了茧子，但他不觉得有丝毫的不适。
今天是娘的生日，他在镇上做了两个月的帮工，今天才有机会回家看看爹娘。
可一踏进村子，江之淮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沿路散落着凌乱的行李，几座草房子被大火吞噬，烧得只剩一个架子。
田地被人踩倒了一片又一片，猪羊从破烂的圈里拱出来，在路上游荡很久也没有主人来寻找。
远处弥漫着硝烟，哭喊声也从那边传来。
再细看看旁边的院子，两个人影被系着脖子吊在房梁上，风一吹微微颤动几下，他们早就冰凉僵硬了。
江之淮惊呼一声不好，扔下两只手里的东西，急急向家里狂奔而去。
远远就看见家里的栅栏被人推倒。
越过栅栏，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正用长枪疯狂向爹刺去，爹的半边身体已经烂成一滩肉泥。
在士兵的脚下，是娘被鲜血浸透的尸体。
“爹！娘！”
“爹！娘！”
“爹！爹！娘啊！”
“相公，相公，醒醒。又做噩梦了？”
江之淮睁开眼睛，满头是汗，脸颊上尤挂着泪痕。
失去双亲后不久，他便做了驱魔人，从此开始了不老不死的漫长生命之旅，当年的那一幕惨剧一直像一个尖刺扎在他心口。
数十年后，他与妻子相识、相爱，两人很快就结合到一起，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嗯，做噩梦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之淮有些抱歉，他总是会做噩梦，半夜从梦里哭喊着醒来。
“别怕，我在这，睡吧。”
妻子扳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紧紧抱着他。
与妻子成亲三年，她就像治愈疾病的良药，温婉动人。
江之淮当初骤然失去双亲的伤痛稍稍被宽慰了些。
可他做了不老不死的驱魔人，注定不能与妻子同生死，共白首。
“那你就替我，把我的那份也活得满满的。”
她总是这样满脸笑容地说道。
如果放弃不死的躯体，就这样慢慢老去也挺好的。
江之淮下定决心，把手头的任务完成后，就和自己的接引神商量，不再做驱魔人。
他杀死那只妖，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兴冲冲地推开家门，与此同时，妻子被一个蒙面黑衣人一剑穿胸而过。
黑衣人迅速翻过院墙，消失在暮色里，江之淮只来得及看清他手里那把镶满了宝石的长剑。
而妻子则在他怀里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又是锥心之痛。
“不要！”
“不要又留下我一个人……”
江之淮从床上惊醒，一看手机，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他又一次做了这个“噩梦中的噩梦”。
点燃一束香，他去草草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毕，那束香正好燃尽，带有神明指示的神谕也出现在香灰里。
“寒沁，蛇妖，雌性，二百二十岁，性格歹毒，喜食人肉，已杀害三名年轻女子，现位于城东一废弃工厂中。”
江之淮背好装着各种神器的“百宝囊”出发了。
城东一座已废弃的特大厂房里，一个半人半蛇的雌妖在镜子前扭来扭去，欣赏自己的“曼妙身姿”。
“今天这妆画得真不错。”
她看着自己那张涂了厚厚的粉底、像是才刮了大白的“精致妆容”的脸，沾沾自喜地说道。
“我学做人真是学的越来越像了，要不了多久，就算我随便混在人群里也不会被看出来。”
她踢了踢地上血淋淋的东西，继续说道：
“只是这东西暂时还找不到更合适的。”
地上是三双从人类身上活活扯下来的断腿。
蛇妖本身没有腿，幻化出来的腿绵软无力，无法像人类一样行走，只能在地上摩擦前行，于是她想出了把人类的腿安在自己身上这个方法。
突然，她感觉有人在暗处看自己。
“看够了没有？出来吧。”
江之淮从窗户翻进来，扑了扑胳膊肘上的灰，戏谑地说道：
“妖就是妖，学人怎么也学不像，你看你脸上画的那是什么东西，狗看了都要吓一跳。”
“你懂个屁！”蛇妖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倒是胆大，竟敢偷看妖精。我早晚会画好的，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话音未落，蛇妖扭动尾部，直直向江之淮冲过来。
刚刚还是女人的面孔，一瞬间就生出来一张比铁锅还大的血盆大口。
江之淮也不闪躲，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把雄黄粉，迎面朝蛇妖抛过去。
雄黄粉一触碰到蛇妖，立刻就将她的皮肤灼伤，伤口迅速扩大，冒出黄烟，流下血水。
蛇妖吃痛，全身都火辣辣的，在被雄黄粉触碰到的一瞬间尖叫着弹开了。
江之淮嘲笑道：
“你这修炼的功夫不到家啊，我以前杀过一只修炼了九百多年的蛇妖，人家是一点都不怕这雄黄粉，瞧瞧你，弱的跟什么似的。”
蛇妖惊呼：
“你是驱魔人？”
“不才正是。”江之淮乐呵呵地答道。
“今天算我倒霉，我怕了你了还不行么？后会无期，再也不见！”
蛇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逃跑。
“等等，你有东西落在这了。”
江之淮喊住蛇妖，拎起一条断腿，向她晃了晃。
他猜蛇妖舍不得这几条腿，一定会折回来抢。
妖类大部分是动物修炼而成，智力本来就不太到位，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一个字概括就是——“蠢”。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一般的妖魔学人只学得人样，学不来人的才智，只有那些精进修炼的高阶妖魔才能修出可以媲美人类的智商。
比如这只修炼得还不到家的低阶蛇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贪婪本性，不懂取舍，也分辨不出什么是圈套。
江之淮一提这几条腿，她立刻就走不动路了。
她抵挡不了这个诱惑。
别的腿也就算了，那两条腿她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那是她趴在下水道里看了三天路人，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
虽然还不够完美，但至少能用，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蛇妖像弹簧一样窜回来，从江之淮手里夺走了那条腿。
“你的脏手可别把我的宝贝摸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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