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从叶乐记事起，自己就在孤儿院里。

        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懂事、乖巧、听话才会有爸爸妈妈，可是没说再乖巧懂事也抵不上血缘关系。

        叶乐两岁时被领养过，隔了一年多养母怀孕他又被送了回来。

        后来，认识了一个萧阿姨对他很好，每周都会来看他。

        可一年后，那个温柔的萧阿姨也不来了，他又被抛弃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他呢？

        萧阿姨不是说给他时间考虑吗？怎么不等他答应就不来了呢？再多问一次他可能就答应了呢？

        叶乐在心里算着时间，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经常看着孤儿院的门口愣神，幻想着下一秒萧阿姨就会出现。

        萧阿姨再也没出现过，不久后来了一个唠叨的年叔叔。

        年叔叔来的时间毫无规律，有时候一个礼拜来两次，有时候一两个月才来一次。

        经常提到他和萧阿姨的女儿暖暖，念叨着她的糗事，还问他想不想当面嘲笑她，叶乐摇了摇头，有点同情那个叫暖暖的女孩。

        有一次，叶乐终于忍不住问了，萧阿姨去哪里了？

        年叔叔像哄小孩一样告诉他，萧阿姨去出差了。可他知道，萧阿姨应该是死了，年叔叔脸上的悲伤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他认得出来。

        年叔叔偶尔还会给他看暖暖的照片，每张照片暖暖都在笑，呲着一口小白牙，很好看，年叔叔正式问过叶乐两次，想不想和他一起生活。

        叶乐很抗拒，年叔叔不是萧阿姨，他害怕。

        年叔叔再没有问过，还是不定期会来，看不出一点不高兴。有时候还问他一些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比如：如何讨他这个年龄的女孩欢心。

        孤儿院有个别家长带着亲生孩子来做公益，带来很多干净的旧衣服和文具。只有年叔叔来都给大家带新的，然后单独给叶乐和暖暖留一份。

        暖暖有的东西，叶乐也有一份。

        甚至很早就给叶乐买了手机，嘱咐叶乐无论什么时间有什么事情都能打电话他。

        能看出来年叔叔为了省事，好多东西都买的男孩用的，也不知道暖暖会不会生气。叶乐问过一次，暖暖会喜欢这种蓝色吗？年叔叔哈哈笑着说：“暖暖不在乎这个，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叶乐在学校接触到的女同学，他都觉得麻烦，娇气。年叔叔嘴里的暖暖，皮实、乐观开朗。他有一点点想知道年叔叔有没有掺水，可年叔叔一次都没有带暖暖来过孤儿院。

        年叔叔把他当成大人，不会因为他的少言寡语生气，也不会板起脸教育他。年叔叔偶尔也讲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好的不好的都告诉叶乐，会给他讲很多故事，带很多书给叶乐，每本书上都帮叶乐写上名字，年叔叔的字很好看，和本人性格差别很大。

        年叔叔对叶乐没什么要求，总是带着叶乐出去玩，钓鱼、打篮球、滑冰、游泳。每次还会谢谢叶乐，这些暖暖都不喜欢，没人陪他玩，甚至有一次滑冰感叹叶乐是自己的亲儿子就好了。

        叶乐憋红了脸，马上就要喊出来的下一秒，年叔叔摔了一跤，站起来说：“不行不行，不能多想，老天爷不让。”叶乐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又憋了回去。

        年叔叔虽然看他的时间不定，但叶乐的家长会没有缺席过一次，只要他打电话必到，也没有一次以他爸爸自居，都说是亲舅舅，叶乐问为什么不是叔叔，年叔叔还会翻白眼说：“姓不一样啊，你这点聪明只能用在学习上了。”

        叶乐没有上孤儿院旁边的小学，年叔叔帮他报了一个很好的学校，离年叔叔的茶店很近，但茶店他一次都没敢去过，他怕去了就不想走了。

        叶乐学习很好，总是年级第一，也总是在等，等年叔叔开口。

        初三时同学丢了五百块，班主任让所有人把书包放到桌子上，先重点翻了两个人的书包，叶乐的书包夹层里有一千块，叶乐自己都不知道。

        班主任看着叶乐一脸恨铁不成钢。

        同学们都不知道叶乐是孤儿，叶乐从不吃零食，去食堂吃饭也只打最便宜的菜，大家出去玩从不参加，没有车接送过叶乐，放学后叶乐都是走路回家。大家在心底里认定叶乐很穷，一千块应该都是他偷来的。

        叶乐给年叔叔打了电话，年叔叔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瞪着眼睛骂叶乐，怎么还没花完，上次他看就没动，故事都白讲了，感叹自己编故事引导叶乐不容易。老师在旁边都插不上嘴。

        叶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年叔叔上次编的故事是一个小男孩爱吃零食，吃完了变成了篮球运动员，而且意外得到了神灯，给了小男孩三把金斧子，最后打败了黑恶势力变成了超人。

        老师好不容易打断年叔叔的唠叨，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丢钱的同学说自己出教室叶乐进教室，叶乐有重大嫌疑。

        年叔叔反应很激烈，说叶乐不可能做坏事。

        老师让叶乐出去等，叶乐听力很好，听到老师低声说叶乐虽然成绩好，但是不合群，从不交朋友，对人冷漠无情，性格有缺陷，很容易走歪路，让年叔叔多注意，钱十有八九就是叶乐偷的。

        年叔叔没说话，叶乐心里有些害怕，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他有点怕年叔叔会放弃他，这些年自己从没说过报答的话，也没有表达过几次感谢。

        年叔叔后面的话叶乐没有听清，他想起来被领养的那段日子，养母怀孕后发现钱包里少了五十块，打了他十个耳光，让他面壁罚站不允许他吃饭。直到养父下班回家说钱是养父拿的，可他还是被送回了孤儿院。

        年叔叔紧皱着眉头打开门，不理班主任在后面大声地反驳。拉着叶乐去吃火锅，下了好多菜和肉告诉他赶快吃饭，但不许把鸭掌都吃了，至少要给他留两个。转身出门打电话，叶乐都吃饱了年叔叔才回来，眉开眼笑地说我们来写举报信吧，你们班主任脑袋有问题，我们得让教育局的领导知道她有多误人子弟。

        年叔叔给叶乐转了更好的学校，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叶乐小心地问：“暖暖也在这个学校吗？”

        年叔叔哈哈大笑起来：“她，那个学习成绩只能在家旁边的学校混混，这个学校她可进不来。”

        “我可以帮她补课。”叶乐第一次提出想见见暖暖，年叔叔笑着说：“可别，你帮她补习，她能闹翻天。”

        叶乐有点难过，自己的身份确实尴尬，暖暖不待见很正常。

        年叔叔没发现叶乐的异样，隔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暖暖啊，随我了，学习不好是天生的，我要是让你给她补习，我怕她传染你，你学习再下降了！我给她请过补习老师，她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的，半夜还不让我睡觉，让我感受学习的苦，我可折腾不起。”

        叶乐高中开始打工，已经不用年叔叔的钱了，积极地还钱给年叔叔，每次年叔叔都高兴地接了，再偷偷塞钱到叶乐的衣服里，叶乐的账本都记不清了。

        年叔叔认为早点接触社会是好的，还劝暖暖去奶茶店打工，转头跟叶乐吐槽说暖暖什么都不会，傻乎乎的，每天回家吵吵腿疼，什么都不如叶乐。

        叶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第一时间跑去了年叔叔的茶店。叶乐第一次看见年叔叔哭了，叶乐吓得手足无措，不一会儿年叔叔又哈哈大笑起来，自说自话夸了自己半天，说自己老婆太有眼光了，就知道叶乐不一般。

        年叔叔转头把叶乐这些年给的钱都原封不动还给了叶乐，“自己挣的钱，自己上学用。”又转头从柜子里掏出来最新款的电脑给叶乐，“上大学的礼物。”

        叶乐不想收，把钱和电脑都推了回去，“给暖暖上学用吧！”

        “她也有，你们都一样。不过她那个学校比你的可差太多了，她借你的光赚了。”

        叶乐总觉得心里话不用说出来，暗暗下定决心，等毕业，自己有能力了，再报答这一切。

        叶乐大三去了y国交流，越来越忙，年叔叔很少打扰他，50岁生日前给叶乐打过电话，说怀疑自己命不久矣，吓得叶乐连夜回了国。看到年叔叔在土匪小旅馆前晒太阳一瞬那，叶乐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想哭，自己比想象中想他。

        年叔叔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多年前遇到一个道士，叶乐深知年叔叔一向不太靠谱，两天后回了y国，没想到博士毕业回国，土匪旅馆正在改建，里面拆得一塌糊涂，跟邻居一打听年叔叔已经车祸去世。

        叶乐在旅馆门口辗转了很久，一直没有遇到暖暖，他也不知道如何向暖暖介绍自己，叶乐不知不觉间走了到江边的大桥上。

        看着江水流下了眼泪，大吼了一声，自己连年叔叔葬在哪里都不知道，心里的后悔到了顶点，如果他早一点和年叔成为一家人，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

        “你没事吧？”年杲跑步经过，趴在叶乐旁边的栏杆上问。

        叶乐一转头看到年杲愣了一下，年杲比照片上好看很多，五官精致，脸很小，大大的杏眼，脸上肉肉的，标志的小白牙，好像发着光。叶乐感觉心跳得很快。

        年杲想了想又说：“我从这跳下去过，可疼了，水呛到鼻子里咳了半个月，肺都咳出来了，水看着软，跳下去是硬的，水里特别凉。不要放弃啊！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叶乐不知道说什么，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叶乐。”

        年杲怔了一下，“我叫年杲。”

        叶乐缓慢清晰地说：“我毕业了，刚回来。”

        年杲睁大了眼睛，露出小白牙问：“是找不到工作吗？正好我的公寓在招人，你要不要来试试？”

        叶乐辗转找到年叔叔的好朋友严叔，才知道年叔叔每次都和叶乐唠叨暖暖，但年叔叔从没有和暖暖提过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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