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大颗大颗的雨点更加紧密地落在身上，湿透了小姑娘的衣衫。

        这样瓢泼雷雨，和梦中可怖的场景极其相似，秦玥似乎回到那个纠缠了她十几年的梦魇中，挣扎不得。

        她不知来的人是为了救她还是欺她，更加没有心思去揣测对方是谁，此时此刻，无边无际的恐惧在这黑沉沉的雷雨中被放到最大。

        秦玥更加紧地将自己环抱，蜷缩在角落，开始小声地啜泣。

        她的声音很低很细，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被轰隆雷鸣声彻底遮盖。

        漫天雨幕中，裴焱双眸俱是碎冰的彻寒，眼尾的那抹红染着嗜血的意味。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地上的一小团身影，却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大量的雨水从伞下扑到男人棱角锋利的下巴，滴到他玄色的衣衫上，洇开深色的一片。

        终于，他在不住哀嚎的冯林面前站住。

        端阳见状，立刻收回手，恭敬退到了一边。

        冯林还未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以为是秦玥又暗伤了他一脚，等到禁锢解除，他骂骂咧咧起身想冲过去：“秦玥，你个娘们……”

        “砰！”重物倒地的声音。

        冯林脚下一绊，整个人跌回了水里，他整张脸砸入水中透不过气，窒息的憋闷感随之而来，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就在他憋闷得已到极限，疯狂地挣扎时，一只手拎起他的后领，将他拽出了水坑。

        膝盖一痛，冯林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余光里，见到一张漠然而熟悉的脸，他大惊：“端……端阳将军！”

        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得力部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丝后怕蔓延后背，冯林立刻出了身冷汗。

        蓦地，一把冰冷的长剑抵在他的胸口。

        裴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淡淡，却莫名看着让人胆寒。

        冯林吓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太……殿下……她……我我……”

        雨水一滴滴从男人利落的下颚流下，那柄剑寒光粼粼，抵在冯林胸口，慢慢地往里送。

        “殿下……饶……饶了我。”冯林吓破了胆，想要磕头认错，可胸口的剧痛让他动不了分毫。

        血腥味骤浓，染红了二人脚下的雨水。

        冯林再也坚持不住，死亡的恐惧让他口不择言，大喊道：“殿下……殿下，不是我的主意……是……是秦霜，是秦家二姑娘，是她找到我，说能够让我尝到甜头……”

        裴焱手中一顿，面容冷凝：“秦霜？”

        “是，是，就是她透露了秦玥的行踪，”冯林连忙点头，“刚才秦玥砸了我早已逃脱，可是秦霜中途拦住了人，我这才……这才……”

        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不敢再说了。

        裴焱面容阴沉得嗜杀之气毕现，沉默半晌，他忽然拔、出长剑扔给端阳：“处理干净，至于尸首……给立国公一个面子，便挂在立国公府外罢。”

        冯林脸色大变：“殿下，殿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裴焱置若罔闻，连看都未看他，径直往角落那团小小的身影走去。

        ……

        “啊！”一声凄厉的大叫，冯林应声倒地，更浓的血腥气蔓延，再多的雨水冲刷下来，却只是将猩红蔓延得更广。

        秦玥仍旧抱着双臂蜷缩着，听到喊叫声，她肩膀难以自制地颤抖一下，悄悄将视线往外看了一眼。

        入目是浓重的鲜红，慢慢的，那片鲜红正朝她蔓延过来，马上就要染红她被雨水浸透的裙摆。

        与梦中的场景竟相差无多。

        唯一不同的便是，梦中的那大片的血红是她自己的。

        “不要，不要过来。”秦玥惊慌失措，不停地往后退。

        可身后就是墙壁，她再也退不了了。

        惊恐慌乱中，一只手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那只手很修长好看，玄色的衣袖绣着云纹，也已经被雨水沾湿。

        沉冷的嗓音，隔着雨水与惊雷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别怕。”

        莫名的，秦玥安静下来，顺着声音往上，男人的脸隐在雨幕后，正沉沉的看着她。

        雨水顺着小姑娘的脸蜿蜒而下，连带着泪水一起，滴落到了地上。

        裴焱深深地看着小姑娘仰着脸，看她一双杏眸迷离又茫然，夹杂着受惊吓后的恐惧，怔怔地看着他。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好似这样的场景，从前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且刻在骨子里一般，有种难以言说的涩痛，痛得他每每想起就难以承受般的不敢触碰。

        可，他从未有过关于秦玥的记忆。

        是他忘记了什么吗？

        雨还是不停地下，雷声轰鸣地更加凶猛，秦玥如梦初醒，低头瞧见裙摆上已经染上了鲜红。

        她抗拒地不停地躲，想要将那种血色摆脱开，哽咽着低喊：“走开，走开啊……”

        裴焱俯身，将地上瘦弱的人儿抱在怀里。

        感受到她的挣扎与恐惧，男人忽然撕开小姑娘被鲜血染脏的裙摆扔在一旁，用自己的外袍罩住她的身子。

        他身形高大，将小姑娘抱在怀里，瘦瘦小小的一团，很是惹人怜惜。

        秦玥早已经力竭，望着地上被扯落的裙摆，再看看自己身上再无一丝深红的血迹，她再也支撑不住，歪倒在了男人的胸膛。

        若有似无的气息在怀中浅浅起伏，裴焱抱着人快步上了马车，吩咐暗卫赶回皇宫，却听怀中的小姑娘突然攥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紧紧的。

        他垂下眸子，神色不禁放柔。

        小姑娘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沾湿，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她的唇亦苍白，睡梦中忽然动了动，轻声呢喃着：“将军……将军……我等不到……”

        裴焱皱眉，心口好像被狠狠扎了一刀，汨汨流着血，却痛得说不出话。

        他烦躁地以手揉着眉心，即使抗拒，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见不得怀里的小姑娘受半点伤害，一丝一毫都不行。

        倏然，他撩开车帘，对着外面沉声吩咐：“派一支精锐去寻秦霜，留口气丢回给秦窦。”

        “是，殿下！”

        夜幕沉沉，此时雷雨渐小，怀中的人睡得逐渐安稳。

        裴焱将小姑娘靠在自己的肩膀，沉沉吐息几次，强行将刚才汹涌而来的愤怒与杀意压下。

        对着外头黑暗的夜色，他薄唇微勾，轻笑了一声。

        今夜种种，他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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