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母代练
“我担心它被砸到。”被盯的人解释完，才扬起嘴角，露出两分歉意，“不好意思啊，这一脚好像确实重了一点儿。”
“放心，不疼。”人头回答了他，随后对工作人员说：“把我的头安回去，谢谢。”
工作人员照做，于是林桥看到了那个人脖子和头之间的皮肤迅速生长的样子，几秒钟之后，已经看不出任何断裂的痕迹了。
仿生人技术，真牛逼。
要不是碍于对面的仿生人明显是个女孩子的话，林桥肯定会上前去仔细研究研究。
“这都不算什么。”
女孩子似乎是读出了他的想法，轻巧地撂下一句。
林桥笑笑，没有搭茬。
女孩子挥手示意工作人员出去，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突然激动地拉住林桥，噼里啪啦地说：“你也太牛了吧！那可是黑瓦啊！黑瓦的人都让你给抓回来了？这是一般人类能完成的事情吗？我刚才看到他们压着一群人进来，还想问是谁那么牛逼，结果他们告诉我，是我素未谋面的队长！你说惊不惊喜？”
说着女孩子像是又想起什么来一样，伸出手，和林桥握了一下，“对了对了，欢迎加入系统治安局第三纵队，我叫吴悦，是你的队副！队长今天办案辛苦了！”
这是一个非常讲究派系和家族出身的时代，林桥突然空降过来，本以为就算不受到排挤，事情也不会太过顺利，没成想因为刚刚那种不入流的绑架，倒是歪打正着了。
于是他温温和和地回：“你好……”
话还没说完，吴悦就打断了他，凑近问：“你不歧视我们这种人吧？”
“嗯？”林桥微蹙起眉，“你们…哪种人？”
“就是把思维寄存在仿生人身体里的，这种……活死人。”
思维寄存，又称脑电波移植，临床主要应用在植物人、瘫痪、残疾以及战后重创上面。
这是一种非常成熟的技术，成熟到随便在街上走走，可能就会遇到几个。
但林桥并没敷衍她，而是略微思索了一下，最后很认真地摇头。
对面的小姑娘似乎有些意外，嘴唇张了两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林桥不太喜欢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
吴悦偏了偏头，她那双眼睛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机械质感，同之前那些仿生人明显的卡顿很不一样，如果不是造价不菲，应该达不到这么自然。
林桥非常耐心，“没关系，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
吴悦：“三队长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有很多人盯着，像你这么柔和的性格，遇上其他队的那些虎豹豺狼，还不得让人吃了？我表示很担心。更何况，坊间一直传闻，这个位置是给一个战功卓著、对星际文明有着巨大贡献的人留着的，结果，突然派了你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没头没脸，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来，你说，上头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呃……倒也犯不着这么直接。
偏偏她又说得非常真诚，于是无权无势、没头没脸的林桥只能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队里的其他人呢？”
“咱们队正式在编的，算我就一共就四个，有两个出任务了，”她说着叹了口气，“都是让父母代练那事儿闹的。”
又是父母代练？
林桥的眉头刚一微皱，吴悦就注意到了不对，她整个人都诧异起来，“你不会不知道吧？没听说过？”
林桥点头，“我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这回吴悦更诧异了，“不至于吧？很久……那得是多久啊？”
父母代练这事，少说也得闹个五六年了，每次都沸沸扬扬。
“那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时间，很长。”林桥微微扬了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他们是去查这个案子了？”
“嗯！”吴悦一脸骄傲的表情，“在系统治安局，案子是要靠抢的。哪个纵队抢下来的案子越多，以后有大案要案的时候，就委派给哪个队，所以除了我在这等你之外，剩下的就都出动了。”
工作都得靠抢，还真是积极啊。
林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那边吴悦就掏出设备，把数据扫描到林桥的终端上，接着说：“不过他们也就是装装样子，每次都不会抢到的。”
……
这下林桥更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倒是吴悦那头鼓捣完了，抬头一乐，“搞定！id、瞳膜扫描、权限，还有你需要的一切都弄好了，另外我还帮设置了去食堂的导航，对了对了，还有半年的工资，我提前帮你预支了。队长，你看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咱们就光明正大的翘班吧？”
“也行。”林桥迟疑了半秒，果断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回到磁浮梯上，一路往下，从各种风格迥异的办公室间穿过，最后落回地面。
路上吴悦大概讲了讲父母代练的事。
“文献显示，几个世纪前，人类生了孩子之后，并没有时间陪伴和教育孩子的成长，所以导致了那时候人类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这之后有人研究了人类幼崽成长系统，强制父母去陪伴和教育孩子，不执行，孩子就无法成长。
可惜，你们人类是一群永远没有时间，却惯来喜欢投机取巧的生物，所以就有人卡系统漏洞，让别人来代养孩子，也就是——父母代练。”吴悦说完，耸耸肩，多少有点“看吧，他们总是这样的”的意思。
“别把自己和人类的界限划得那么清。”林桥轻轻地提醒了一句，但显然，旁边的人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磁浮梯的门打开，两人先后出去。
林桥这个时候再抬头去看自己刚刚呆过的那个房间，才发现它没有任何的支撑，就那样悬空在一个可怕的高度上，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掉下来，连带着砸落下面所有的建筑，一同化为齑粉。
出了基地，时间已很晚了，林桥和吴悦告别，自己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他还是对周围的一切很不适应。
手术和长期卧床让他与眼前的一切脱节了似乎不是一星半点。
他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星际无边的争斗和漫天的战火里，每每回头，所有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说：“别让战火烧到地球。”
林桥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是和平年代，他对自己说，得好好工作，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结果立志好好工作的林队长，第二天一进办公室，就被实打实地惊着了。
吴悦一手拿着自己左眼，一手拿着咖啡，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队长！”
可惜，左眼的大窟窿看得人后背凉飕飕的。
小姑娘一眼就看出了林桥的不自在，立马解释：“我昨天看乒乓球比赛来着，眼珠转得太快，掉下来了，摔得有点严重，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给我修，你别害怕！”
“那你下次试着来回转头呢？”林桥建议。
“昨天见到你之前，我就在看，转的就是头，然后……”
然后那颗人头就咕噜到了自己的脚下。
林桥不想继续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了。
显然吴悦也察觉到了，于是拉着他走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介绍：“昨天他出任务了，你没见着，这咱们队员，杨河。”
杨河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他乐呵呵地打招呼：“队长好！”
林桥点头示意，刚想说话，旁边的吴悦就一溜烟地蹿到门口，堵住刚进门的人，嚷嚷：“我就说么，怎么昨天逮回来的那些人，用的都是你终端里的手铐，你还真回地球了？我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你别回来，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被堵住的，正是昨天救场的白肆。
他遥遥地看了林桥一眼，才说：“求爷爷和奶奶有什么用，下次直接求我就……”说到一半，他突然注意到吴悦的眼睛，“你能不能花点钱给自己换一个身体？”
“没钱！”吴悦凶他。
白肆抬手把眼球抢过来，就往她的眼眶里塞，“我帮你修，我不要钱。”
“你会修就有鬼了！”吴悦吓得撒腿就跑。
白肆一边抛着她的眼球玩，一边笑，“你能跑哪去啊。”
他看起来不紧不慢的，但趁吴悦一个不注意，两步冲上去，咔吧，把眼球塞了进去。
吴悦花了差不多两分钟，才把扰乱她视觉系统的坏眼球拿出来，然后爬起来追着白肆打。
林桥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这个闹腾劲儿倒是一点都没变。”
“啊？”站在一旁的杨河没听明白。
“没事儿。”
杨河：“咱们队就这样，队副是个小孩心性，小白有别的身份，不怎么回来，还有一个老苏，昨天查案的时候，跟嫌疑人看对眼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把林桥领到一张办公台后面，“队长，你就坐这吧，这离窗子近，方便翘班。”
……
“谢谢你啊。”方式先不论，人家总归是好心，所以林桥道谢的时候也很真诚。
不成想杨河的脸唰地红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溜回了自己的工位。
吴悦和白肆的追逐战是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的。
这位不速之客是一个全息投影，直接穿门而过，稳稳地停在了林桥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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