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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生情愫


这一觉睡得昏沉,也不知道什么时辰,等祝婉儿醒来时,天边早已大亮。

        祝婉儿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身似千斤重,灌铅一般坠着她向后倒去。浆糊一般的脑袋只勉强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她被一双手放了回去。

        那只手垫在她的脑袋下,将她放在枕头上,还没等祝婉儿看清那人是谁,一张冰凉的帕子,就覆在了她的额间。

        身上的燥热瞬间散了许多。祝婉儿瓮里翁声,嘴里含混道:“兰亭……”

        “我在。”兰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祝婉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只是还没看清,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她便又睡了过去。

        看着向他的手心蹭了蹭,小脸红扑扑的祝婉儿,睡梦中的她似乎还有些不太舒服,蜷缩着,眉头轻微蹙起,不免叹了口气。

        “我不过不在几日,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幸好是我,要是别人,你也是这样毫无戒心吗?”

        兰亭坐在床沿,看着祝婉儿沉睡的模样,不免染上几分忧愁。前世,前世她也是这样将自己全然交与她所亲近的人,只是最终却落得那满盘皆输的下场,也是可笑。

        他在床前坐了片刻,前程往事如滚滚骇浪翻涌而出,搅得他心神不宁。祝婉儿只觉得额上清凉得很舒服,睡梦里脸旁似乎还有片刻温暖,让她不至于彻骨寒冷。只是那份温存没有持续太久,猝然从她的脸下抽走,祝婉儿迷蒙间想要追过去,却没有在梦中寻到。她无意识地在睡梦中哼哼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难免有些不悦。她寻着自己的潜意识,想要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一来二去,竟缓缓地睁开了眼,将自己从昏睡中弄得清醒了些许。

        只是这脑袋还有些迟钝,她半睁着眼,从床上支起,手巾从额上掉落,被她捡起,不明所以地放在脸前看了看。还没等她明白这帕子为何出现在她的脑袋上时,门口踏进一只脚,紧接着是密集地脚步声越来越近。祝婉儿抬着头向那个声音看去,就见兰亭一脸焦急,捧着一碗东西向她快步走了过来。

        “兰亭……”祝婉儿虽说有些反应迟钝,却还知道在他过来的时候,冲他软软地一笑,口中,还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只是还没等到兰亭回应,一碗冒着苦气的汤药,带着扑面的热气,冲到了她的脸前。

        祝婉儿一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她警惕地后挪,质问道:“这是什么!”

        兰亭不容她反抗,攀爬着挤上了床,手中汤药还稳稳当当地举着,“药。”

        “什么药?”

        祝婉儿觉得自己又有些懵,她下意识地追问:“我为什么要吃药?”

        这幅模样,就明摆着装糊涂了,兰亭不乐意地开口解释,表情还带着些祝婉儿都看不懂的委屈:“姐姐还说,昨天我不在,姐姐就冻着了,还好病没有太重,不然,爹爹肯定要怪我了。我去夫子那拿了些药,姐姐快点喝了吧。”

        那药融着恶魔的奸笑,在祝婉儿的脸下诱哄着她。祝婉儿表情狰狞,连连向后退去,“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可能不用喝这个了。”

        “不行!”兰亭不容置喙,又举着药逼近几步,“如果不是早上我发现的早,只怕姐姐你现在就要发烧了。不行,姐姐一定要喝了它,我一大早起来煎的呢。”

        小柴棚里收拾残渣的夜枭打了一个哆嗦,他干脆利落地处理干净,向外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地加快手上动作,搓了搓衣袖。

        这天,又要变了。

        祝婉儿向来不爱喝这些七七八八汇在一起煎出来的东西,她不着痕迹地向一旁躲闪开来,仍在奋力找着理由躲闪,“那什么,你几天都没去上课了,夫子怕是要问了,今天你我二人都不去,怕是不太好吧?”

        想来早已清楚她,兰亭毫不犹豫地解释道:“无事,我已经向夫子说明情况,请过假了。”

        这下祝婉儿要没了办法,正当她绞尽混沌的脑汁想寻个由头出来时,就听兰亭反问道:“姐姐莫不是又害怕吃药了?”

        “谁说的!”祝婉儿被突然揭开,有些失了面子,连忙反驳。但还没等她想出来下一个合理的借口,她却发现,兰亭似乎没有继续和她争执起来。

        祝婉儿好奇地向他的方向看去,之间兰亭咬着下唇,眼下微微泛红。是啊,这孩子心思重,方才又说怕是他自己没有照顾好,将这事一股脑揽了去

        罢了罢了!祝婉儿视死如归地看向那碗汤药,一咬牙一闭眼,迅速地从他的手中端过,咕嘟几口,在兰亭的视线里,猛地灌了个干净。

        “咳咳咳。”祝婉儿递过喝得干净的草药,只觉得那股酸苦味直冲向天灵盖,连带着那风寒都被冲了个干干净净。

        祝婉儿呛咳了一会,眼泪都汪了起来。她见着兰亭飞快地将两脚放下床,捧着碗小跑向桌前,又三两步返了回来,表情却不似方才委屈,只讨好似地递过去一枚酥糖一样的东西,道:“姐姐你吃。”

        祝婉儿喉咙发涩,便也没犹豫,就着他的手,将那枚糖果吞了下去。

        糖果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缠绕在她的舌尖。祝婉儿含着糖块,看向紧盯着她的兰亭,嗡嗡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是一只睡到现在吗?”

        兰亭目光不移,“现在辰时刚过,姐姐要喝水吗?”

        正巧祝婉儿喉咙发紧,她点点头,兰亭便从旁边的小桌上拿了一杯水递给她。这下祝婉儿没让他喂,接过水大口喝了个干净,等她喝完,转手递给兰亭,就见他就着那桌子,又倒了满杯。

        再接过水,便没有方才那样渴了,祝婉儿端着杯子,也不知这茶水是何时晾在这的,温度刚刚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并没有多热,于是她和兰亭说:“我感觉我并没有怎么生病啊。”

        听到这,兰亭的话语间,就又带着些闷闷道,“那是发现的早,喝了药,几帖后应当就没事了。”

        祝婉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身,总之她睡得很沉,连兰亭收拾好了铺褥都没有听见。她点点头,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兰亭道:“兰亭,我饿了。”

        这个时辰不早不晚,食堂的早饭肯定都撤了,怕是连午饭都已经开了火。祝婉儿也是饿得极了,鼻尖似乎因为幻觉,都闻出些饭菜的香味来。她也没打算让兰亭给她拿些吃的,只是坐在那和兰亭抱怨着。谁知兰亭闻言,立刻走了下去。只见他小跑到门口,探头看了看屋外,立刻关了门扉转身走了进来。

        祝婉儿看得莫名,却见他,竟从另一侧的窗户后,端出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砂锅来!

        隔着房间,祝婉儿都能闻到诱人的香甜味。她双手扒着向前倾着身子,鼻尖嗅来几下,问道:“兰亭,这是什么呀?好香呀?你从哪里弄来的?”

        兰亭飞快地将粥端到了旁边的小桌子前,许是锅子太烫了,他放下后,还捂着耳朵呼了几口热气,“我怕姐姐饿,事先做好的,放在窗子外面的茶炉上温着。”

        “你做的?!”祝婉儿惊呼一声,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而后压低了声音,偏向兰亭低声道:“先生不许我们弄这些,你可别被他瞧见了,当心又要罚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兰亭已经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罚过很多次了。

        见她提起,兰亭不高兴地撇撇嘴,“我小心着呢,只是东西不多,勉强煮了些白粥,姐姐快趁热喝了。”

        白粥被煮得浓郁,粒粒融在半透明的米汤里,入口后软绵滑嫩,流入腹中连胃也暖的舒服。祝婉儿被堵了嘴,自然是护着他的,忙一边吃着一边回他:“那是自然,果然还是我家兰亭好,姐姐果然没有白疼你。”

        不知听近心里了什么,兰亭本来上扬的嘴角骤然压了下来,他替祝婉儿又添上几口,再抬头时,却不教她看出自己的表情,只道:“姐姐你先好好养病,狗娃说了,他过几日就来看我,到时候你好了,就能去找他玩了。”

        原本喝得正香,盘算着怎么躲过接下来几次药物的祝婉儿,被兰亭看个透彻,无奈,她叹了口气,觉得手里的粥都有些不太香了。她恹恹地询问:“狗娃哥这次果真要来?”

        “是啊。”兰亭替她收拾好碗筷,“先前收到狗娃的口信,也和柔娘说了这几日不会去,姐姐你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吧。”

        “唉,好吧。”没了后路的祝婉儿,认命一般,仰头向后躺了回去。

        天色渐渐入了夜,一条无人的小巷里,只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地上寻找着什么。这条街白天才发生过泼汉闹街的事情,虽说被捕快压了回去,但是入夜也没有几个人敢出来。夜色过浓,女子的身影有些看不清,她没有提灯,女子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也很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般,从地上摸起一块碎布。几番确认后,女子的身形有些颤抖,但是她在几次强烈的呼吸中还是忍住了,迈着蹒跚的步伐,向来时的方向,扶着墙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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