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生情愫

“快些起来。”

        一大早，祝婉儿就被外头的鞭炮声震得醒了过来。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发现外头天也不过漏出一点昏白。还没等她完全清醒，整个人就被捞了起来。

        祝婉儿枕在祝二婶的胳膊上，无骨一般吊着，任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折腾。再看向兰亭，虽已经起来了，眼睛却紧闭着，全凭着记忆，将袖口穿到了小腿上。

        她的脑袋还没有那么清明，颇有些痛苦地哼道：“我好困，我好困。娘，我们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想来是习惯了她赖着床，却不曾想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兰亭也学会了她的这幅样子。不免低身，提着兰亭的腰带，将他也捞到了床上。

        “快醒醒你们两个！”小祝村似乎今日有些忙碌，外面吵吵闹闹好不热闹，就连祝二婶，好似也没有太多时间，倒腾他们两。

        将两个大概穿好衣服的人往床上一放，祝二婶转身就出门去了。临走前，还撂下一句话：“今儿个是腊八节，还不快些起来。”

        昏睡不醒的祝婉儿翻了一个身，低声的“唔”了一声，下一秒，她猛然从床上惊醒，还把兰亭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兰亭警觉地左右逡巡着，却见四周一片安宁，反而是祝婉儿从床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穿了鞋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对着反应不及地兰亭道：“快些来，今天是腊八节！”

        寻常人过节，左不过是祈求风调雨顺，恒安太平，孩子们期待节日，为的是吃喝玩乐。祝婉儿便不同了，她扒在人堆里，看得就是这各式的节日，各样的热闹。

        村头支起了一口大锅，从一早便开始熬制腊八粥。这粥是要从早煮到晚，火是万万不能断的。想来四方村子都在村口支起了大锅，任何沿途的旅客，都能在这时讨上一碗，寻个吉祥的好彩头。

        祝婉儿挤在人堆里，兰亭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也向那里看去。只见村子里最大的一口锅架在几块砖头，临时堆砌的灶台上。灶洞里，几根手腕粗细的木柴塞得满当，火焰熊熊燃烧着直冲云霄。锅里恰好烧起第二轮腊八粥，只见淘洗好的各色白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红豆、黑豆、芸豆，一起倒在滚热的开水中，再添点榛子、葡萄干、杏仁，一起放在锅里煮了。才放进去，就已经能闻到蒸汽腾腾的粥香了。

        等着一锅还需要些时间，祝婉儿和兰亭恰巧早上起的早，没有吃饭，于是便跟着一道拍了队。今日虽说比寻常起得还早，但队伍，已经远远地排到村头的大树下了。

        “好香啊。”并没有等太久，兰亭就在“起锅”的吆喝声中，向前挪起了步子。祝婉儿仰着脑袋张望，只见那煮粥的人抡起了大勺，在滚得五香十色的粥中，不停地搅拌着。

        “到了到了。”祝婉儿眼错不眨地盯着，跟着那动作安慰着自己。

        “味道如何？”祝婉儿捧着粥，干脆和村子里头的人一起，在村口吃了起来，兰亭已经用完了了一碗，好不容易才再次排好队，挤到了她身前。

        他忙不迭点着头，赞赏道：“嗯嗯，好吃。”而后抬头，有些忙不及一般，询问祝婉儿：“姐姐，我先前怎么没见过这般隆重地过这个节日？”

        祝婉儿吃得少，将碗筷送了回去，等着兰亭。见他问了，告诉他：“前两年有瘟疫，便自然而然地停了。后来百废待兴，也不兴大操大办。今年我听说镇子上连带着的皮蛋生意做得很好，想来是为了一起补上，倒是比以前更加隆重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兰亭大口地吃完，擦了擦嘴，对等在一旁的祝婉儿道：“姐姐，等会我们去哪？”

        “走！”祝婉儿拉着他：“爹娘说了，吃完了就去小祠堂。”

        小祝村的祠堂不大，三间高屋位列着村子里所有的先祖。小祝村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论男女，一律按照辈分乖顺地站在厅里。

        于是，祝婉儿就和兰亭，回头看了眼大她三十岁，向她毕恭毕敬拜礼的堂侄子，尴尬一笑。

        “请神——”

        祠堂响起一声古旧的钟响，村长看好了时间，立在正首位开始祝唱。啥时间，原本嘈杂的祠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村长带头，点燃了三根燃着的香，并领着众村民，对列祖列宗，行三跪九叩之礼。在礼成的声音中，就见五位壮汉，身着彩绸，抬着五位尊神，

        从正中间踏着特殊的舞步，款款而来。

        门外的钟声瞬间换了一个调，如仙乐靡靡，带来神的缔临。

        门、户、天窗、灶、土地五位家神，被恭恭敬敬请到了主位上。只见村长再次用香灰盆净了手之后，取出供奉的锦帛，端端正正地跪在了五位家神并列祖列宗面前。

        村长祝唱着繁缛而又远古的祝词，再油三礼中，这场祭祀，终于以隆重地祈愿，结束在了又一个节日里。

        “兰亭，你不去塘边瞧瞧吗？那边有游龙舞凤，还有人在喂枣树呢。”

        祭祀结束，祝婉儿便有些困乏，嚷着要和祝二婶一道回家去。祝二婶知道她醒得早，便在外面等着了，谁知兰亭也跟了过来。祝婉儿不解，想让他去寻热闹玩，兰亭却不愿意，拉着她的手，不愿意离开。

        原本以为，越长大，他越有自己的主意，谁知怎么越来越离不开人了。祝婉儿再次询问他：“你不想去玩吗？”

        兰亭转了转眼睛，道：“狗娃没回来，我自己没意思。”

        原来是因为这个。祝婉儿笑了起来，“他只让人传了口信，说有事忙来不及回来，等过年才有时间。不然，你也有的人陪了，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兰亭巴不得早点跟她离开，还好，狗娃没在，能让他多些安静。不过，既然如此，兰亭转了转眼睛，要不，让他再多留一些时间？

        腊八节除了祭五神，喝腊八粥，期间最重要的，怕就是腌腊八蒜了。

        祝二婶急匆匆地赶回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祝婉儿和兰亭，搬着小凳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祝二婶也嫌闹腾了，丢下一袋子蒜瓣，让他们扒干净。

        兰亭对着那紧密包裹的蒜头发了难，他转过脸，想看看祝婉儿是怎么做的，却见她一脸凝重地，用上十个指甲挨个扣着上面的地方。扣得急了，张了张嘴，想上口咬，想到了那辣味，又生生忍住了，继续一脸认真。

        看着地上都快堆到他身前的大蒜，兰亭第一次犯了难。

        罢了，扣吧！

        祝二婶原打算和你隔壁家狗娃她娘，换着红糖来着，结果还没拿回来，就看到他们两，蹲在地上，险些没将那些新出土的蒜头给掐了个干净。祝二婶连忙跑去救下，无奈地看着被扣得七七八八的蒜头道：“扒了外皮就行，你们两这样，以后还吃不吃了。”

        手指甲扣得有些疼，兰亭听见她的话，睁圆了眼睛，一副早知道这样，就不弄了的表情。他看着祝二婶把剩下的并没有带走，而且再次丢到了他的面前，身子嫌弃地向后一仰，无奈还是又低了下去。

        狗娃他娘送来了红糖，看着祝婉儿和兰亭做得认真，不禁羡慕道：“还是你家两个娃乖。”

        祝二婶笑着说：“那是你家狗娃还没回来，回来了，照样帮你干活。”

        “嗐。”狗娃他娘有些嫌弃，“那混小子回来也是捣蛋的料。”

        “人家现在可是在外面挣着大钱呢！”

        “挣那些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回来！”

        ……

        “兰亭，兰亭……”正听着祝二婶和狗娃娘客套的时候，祝婉儿不知何时挪了凳子，凑到了兰亭身边，“咱两趁机，瞧瞧离开吧？”

        兰亭顺着她的话一低头，原本扒了三瓣的蒜瓣还在那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分不多一件不少。亏得兰亭还以为，她剥得不亦乐乎，这才忍着，一直留下来，要陪她一起。不曾想，祝婉儿早就想溜之大吉了。

        既然如此，兰亭便放下手里动作，看着跃跃欲试的祝婉儿。可是还没动身，回来的祝二婶就抱着红糖对他们二人道：“把那桶米醋，帮我搬进来一下。”

        还没迈开脚的兰亭，无奈地看了祝婉儿一眼，乖乖地抱着桶，跟了进去。

        之间祝二婶早已干净利落地点上了火，她接过兰亭提来的米醋，倒入锅中，又将一袋子红糖放在里面，混合在来一起。兰亭看着新奇，张望着，倒也忘了离开。

        醋开了，冒着浓浓得酸味。兰亭看泛着红颜色的汤汁翻滚着，被灭了火。祝二婶将勺子一撂，擦擦手，又转走向外，对他们喊道：“放那等凉了就行，出来吧，里面味道大。”

        祝婉儿以为又要让她们剥蒜，谁知，祝二婶蹲在地上，三两下就将那些新蒜，除了泥土，放在水盆里。祝婉儿不解，问向她：“不用剥干净吗？”

        祝二婶将蒜捞出晾开，指了指一旁的摊子，让兰亭替她拿过来：“不用，这是今年新出的，哪里有那么脏，需要你们费力去弄。”

        她含着笑，看着祝婉儿皱着眉头的样子，把她们剥好的，也一并放在来一起，“待会等米醋晾干，加上这个蒜放在坛子里，没水就行了。等过几个月啊，你们就能吃到甜醋蒜了。”

        “娘，那过年能不能吃啊？”兰亭好奇地看着她把东西一把一把放在坛中，祝二婶却摇头：“太早了，会辣的，等到你们再去学堂，我想，就可以了。”

        再去书院？祝婉儿趴在她的肩膀上。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个年，是否还能安然求学了。

        但愿徐夫子那，万事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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