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情愫

一间铺子，一座宅子，不知为何，一天之内，购买的极其顺当。

        签字画押的时候，买方和卖方，似乎换了人一般。那掌柜的满面欢喜，激动雀跃着催促着他按压，反而是祝老二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下手。

        掌柜的双手颤抖，将房产地契准备好，还十分体贴的，替他准备好文书契约。祝婉儿和兰亭在一旁，账房端着一盘瓜果在他们身边伺候着，倒是让祝婉儿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那掌柜的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们，祝婉儿也有些犹豫。她觑着账房，压低了声音，对着兰亭悄声道：“兰亭，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被“提点”了一番，原本以为自己要没了性命的掌柜，哪里还敢造次。虽对着那晚的遭遇有些难以置信，他还是不敢小瞧了这个少年，更不敢做出什么，生怕哪个暗处的魔鬼，会突然出现，让他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眼下，他只想早点把铺子卖了，远走高飞，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六十两对他来说并不亏，尤其是那人，私下还补了他双倍。现在他又怕又喜，喜的是自己占了巧，白赚了银子，怕的是，那人会不会过河拆桥？

        怀揣着重重忧虑，掌柜的手都都有些不稳。他死死地盯着祝老二的动作，生怕一个意外，他就成了那意外。见着他的目光，就差替祝老二按在那纸上，看得祝婉儿，也有些怀疑。

        兰亭替她剥着瓜子，小小的瓜子仁，堆满了一个茶盅，闻言，他看向正中那处，压下眼底的笑意，把茶盅递到祝婉儿手边，“我觉得可以呀，他不是怕那个山神吗，兴许是我们真赶巧了不是吗？”

        祝婉儿知道，信仰对于一些人来说，堪比性命，可她还是不确定，一个人，一个镇子，真的能为了那莫须有的山神，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眼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其他好说的了，只能全当走一步看一步了。

        祝老二几乎是半催半引着，在契约上按了手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掌柜的将三张契约并一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烫手山芋一样，立刻带着账房对他连连弯腰道：“既如此，这铺子就交给你了，从此银货两讫，在座的给个见证昂。祝您这位爷日后生意兴隆，万事大吉！”

        说完，两人立刻一人抱着一箱早已收拾好的行李，逃之夭夭，再无身影了。

        祝婉儿一茶盅瓜子仁还没吃完，那两人就一阵风地不见了。原本今日交房，所以生意没有继续做下去，因此等几人交接好，厅中只剩下了他们四人的影子。

        祝婉儿捧着茶盅，困惑不解地转头问向兰亭：“这就……结束了？”

        兰亭嘴角抽动，这铺子是买了，但还有好大一个摊子，等着他们来收拾。那掌柜的也是办事迅速，竟就这样溜之大吉了。

        大厅里几人沉默了下来，祝老二拿着契约一张一张地查看着。他不懂几个大字，还是让祝婉儿和兰亭替他先瞧的。现如今，他只是看着那上面的符号，那代表着脚下这座楼，顿时觉得，有些不大真切。

        还是兰亭反应及时，他从凳子上跑下去，拉着祝老二道：“爹爹，这以后是咱家铺子了，你可想好，日后要来做什么？”

        祝老二被他喊得回了神，怔怔地看着兰亭，那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几圈，他似乎才回过味来，来回看着祝婉儿和柔娘道：“不是要开什么甜品铺子？开！你们做主！”

        他这决定做得草率，正如同买了宅子，又订下这间铺子一般。兰亭还没劝他好好思考一番，就见祝婉儿欢喜雀跃地跑来，拉着他的手，来回指着各处看：“爹爹，那那里挂上招牌怎么样？这里放架子，那里那里，那里放上几张矮桌……”

        祝婉儿说得不亦乐乎，祝老二跟在她身后，她说一样，祝老二说一次好。再看向柔娘，柔娘也不反驳，对着祝婉儿的安排，认真在身后记下，似乎，那些地方，未来就要按照她的想法来布置一般。

        兰亭知道，祝婉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他却不曾想到，她尽如此雷厉风行。按理说，他和祝婉儿朝夕相处，应该知道她的想法才是，或者，也应该清楚她的念头。可祝婉儿所做的每个决定，都像是临时起意。

        他是相信她的，只要她愿意，他定然全力以赴，满足她的愿望。而事实上，祝婉儿做的，也大都是正确的。只是太过迅速，让他有些反应不及。

        难道前世也是这般如此？只凭着运气？

        论运气，兰亭却又不信，否则，怎会落得那副下场。

        可她到底为何，会正在小祝村，长在小祝村，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想法？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兰亭曾给自己寻过很多个理由，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这幅身子是旁人又怎么样？她自始至终，都是兰亭的祝婉儿。

        “不过啊，这一年半载，我和你娘也过不来。不然，我看柔娘也是能干的，先把这些交给你们？”祝老二看着祝婉儿兴致盎然，突然开口道，“我那里还有些银子，前期虽然紧张了些，收拾收拾还是够的。你们若是不敢，只管放开胆子做，我让你狗娃哥过来，帮衬帮衬你们。”

        说到狗娃，几个人都默契地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狗娃的事没有跟他们说，便是钱财，也是放在祝婉儿这里存着。见状，祝婉儿拉着他坐下，岔开话题：“爹爹，你们要什么时候过来呀？”

        祝老二想了下：“过个一年半载吧，家里得安顿好，还得把宅子铺子弄好，不然，你娘来了，要说没事做，又要骂我了。”

        他说的在理，祝婉儿也没了办法，只好委顿地说道：“那爹爹，你可要快点来。”

        一年，一年可以做很多事。祝老二并没有在镇子上待很多天，交代完，便将她们送到了书院里。

        许久未见徐夫子，眼见着他似乎疲惫了些，见他们到来，徐夫子只让他们去收拾好一二，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你说，书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徐夫子这样闷闷不乐？”兰亭将巷子里的衣裳书籍，一件件拿出来，祝婉儿抱着一箱干果蜜饯，不知往那里放。

        “不知道。”她分出一个包裹，并三两卷纸张，一本书籍，和一个草编的小玩意，“明儿去问问吧。不过说来也奇怪，今年好些书院的人少了许多。”

        兰亭没有听到她说的，只是眼睛紧紧盯着被她整理出来的一堆物件，那些一看就是送人的礼物。他伸长了脖子，看过去，闷闷地问道：“姐姐，那些是什么呀？”

        祝婉儿原本想擦洗一下桌子，听他问后，看着那些东西，满不在意地随口就道：“哦，那些是给林缨哥哥的。”

        说完，她就端着铜盆打水去了。

        林缨？

        兰亭脑袋里紧绷的一根弦，突然就这么断了。

        他怎么还忘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姐姐，你送他这些做什么？我记得，他还没有来呢吧？”祝婉儿刚一抬脚进门，就见兰亭堵在门里，险些吓了她将水洒在屋子里。

        祝婉儿也不知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起来，她见那一堆衣服都没有收拾好呢，便催促着他道：“现收拾，不然晚上不睡了吗？”

        兰亭随手拾起一间衣服敷衍着，却还是不离开祝婉儿，求着她问道：“姐姐，你要怎么送给他呀？”

        他在她的肩头上蹭着，弄的祝婉儿都要没了脾气。无法，她将帕子放下，对着兰亭道：“林缨哥哥今年来得早，听说昨日就来了。他寻常照顾我们颇多，不过是些小玩意，兰亭莫不是这也要吃味？”

        吃味是自然不可能的。兰亭转了转瞳孔，又问：“你要给他吗？”

        “对啊，待会收拾好就带给他。”祝婉儿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谁知，下一刻就见兰亭抱着那堆东西，飞也似的跑开了，只在跨过门槛时，撂下一句话，“我替你送！”

        “哎！”

        被兰亭的动静弄得没有反应过来，祝婉儿只看着他就消失了，下意识地追了出去，“你慢些走。”

        兰亭走得很快，祝婉儿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然没了踪影。原本不打算过去，想了想，还是要去见林缨一面，向他亲口道声谢。既如此，她也只好放下手里东西，循着兰亭的步子，追了过去。

        林缨自有一处住所，伴着几个书童和侍从。祝婉儿想着，他应当没有搬走到别处，便向原来的住处走去，谁知，还没拐到月门，就听见林缨的一声大喝：“兰亭！”

        以及“啪”的一声，什么碎裂的声音。

        祝婉儿加快几步，就见林缨握着兰亭的手臂，视线锁向他，而他们的地下，祝婉儿精心挑选的瓷娃娃，碎成几瓣，炸裂在了他们的脚下。

        见到她来，兰亭下意识地抽走手，视线躲闪，而林缨却开口解释道：“不关他的事，是我手滑了。”

        再看向兰亭，他几欲张口，却没有说出来只言片语。只是在他的视线中，祝婉儿的脸，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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