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思华年
七年后
“我说，你快些别睡了，这样好的日子，还不快些，帮我去客来居，把收款拿来？”
深深庭院中，一座水榭楼台处，摇曳的轻纱携着细碎的斑驳光影，吹透小亭间。花影靡靡，浮风几许，那一角卧榻上，有一女子曼妙的身影，婉转在柔软的羽垫中。听到那人的一声呼唤，女子喃喃轻啜着呓语，在榻上翻了一个身，一条凝脂一般的臂从薄纱中垂了下来，隔着那莹莹玉帘，女儿家的曼妙，将这一幕景致，渲染的柔和而又添迷离。
柔娘见这人左右唤不起身，干脆将身一挤，险些将这人挤了下去。
“快些起来，我有些忙不及了。”
梦里似临渊在侧，祝婉儿缓缓抬起眼，轻声呢喃，却不愿醒来。柔娘嘴角噙着一抹笑，细细抚过她的发梢，见她眉如翠柳，眼似银星，因着刚苏醒，颊边泅着一抹嫣红，倒是更显娇媚。
祝婉儿打了一个哈欠，微微动了羽睫，在柔娘的视线中，勉强撑起自己纤柔无骨的身子，抬起手，拢了拢碎在耳尖的发。见柔娘一声迭着一声地追问，她一抹慵懒的笑这才不紧不慢地漾在嘴边，不紧不慢道：“左右若是没事，你才不会叫我呢。”
柔娘看着她，话还未说完，又顺势依靠在了她的肩上。再看她纤纤素腰，丝丝清冽，豆蔻年华，一颦一笑间，江南女儿自有的书卷气浑然玉成，但她抬手回眸时，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气度和韵味，却不显矛盾，又恰到好处，让人更难移目。
柔娘多年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哪里还纵着她。这些年来她当了甩手掌柜，好不容易柔娘得来空，有时间逮着忙里偷闲的祝婉儿，哪里还会放走她。
“你可别跟我再来这一招。”柔娘笑着点着她的鼻尖，祝婉儿不悦，嘟着嘴哼唧道：“那么远……”
“不过拐了几道巷子，你要说远，跟着镖局去城里洽谈，那才叫远呢。”
一席话，让祝婉儿彻底醒来。她支起身子，将自己的发髻拢上去，眉头微蹙，略带几分娇俏：“是要去哪里，可要我一同？”
柔娘长叹一声：“哪里还敢要你去，我的小祖宗，你快些起身就好。”
原本还带着几分希翼，若是能从大邺顺道走一遭，说不定还能瞧一眼兰亭。想他们分开这么多年，只每年在过年时见过几面。偏那狗娃哥也不知为何，说要去外地帮着做活，也离开去了别的地方。若不是夜枭时不时地还在，她都要以为，兰亭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兀自回去了。
哪里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柔娘调笑着道：“不过啊，那里离大邺也不是太远，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看着她故意靠近，一副逗弄的样子，祝婉儿嘟囔着不愿承认：“谁要去看他，当年走得那么干脆利落，现如今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还要我去看他？”
“哦？”柔娘转了转眼睛，“我可没说要去看他，怎么，你自个承认了？”
“你！”
总归没有说过她，祝婉儿撑着一把小伞，慢悠悠地晃到了客来居。她惯常不走正门，侧角偏门开在后院里，伙计只当她是柔娘的好友，点头将她迎了进来。
自侧厅转身上了三楼，这铺子是向狗娃半借半合伙的，自狗娃离开，狗娃的爹娘也被接了过来，专门经营这里的菜品生意。没事再去沿街各个村子里，拿些时新的野菜瓜果来。
书院早已停了，林缨也入了仕。徐夫子当年一事后，不知为何，再不愿重启旧事，只一身素衣，一张书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只不过他的离开却是明智。
当年书院一事，任谁瞧见，都是别有用心。
自镇子上的房舍全被人全盘包了去后，官府大力扶持工农商各界，另有一道通货的商路途径此处，几乎是在片刻间，镇子就突然繁荣了起来。再后来，那房商一抬价格，所有的东西跟着水涨船高。祝婉儿虽说乘了东风，不仅甜品铺子开得风生水起，连食肆也办了起来，但是她瞧着这越来越昂贵的房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罢了。祝婉儿整理柔娘卧房里的匣子，那里整齐码着一些银票和货款，她没有具体问过这些店铺的经营，只知道柔娘将它们打理得很好。
拿了银子，柔娘拿着账本算着：“你说我们有了这么多钱，要不再做些别的？”
看着她头也不抬地拨打着算盘，祝婉儿兴趣缺缺道：“我们又没人，离了这镇子要去哪里呢？”
“加盟啊。”柔娘抬头看她：“隔壁镇子的朱老板，对甜品铺子很感兴趣，我想着既然你当初做过松花蛋的加盟生意，不若将此事也开大怎么样？”
一语点醒梦中人，祝婉儿从桌前坐起，认真思索了片刻，认为此事确有可操作性，便详细询问她：“只有朱老板一人吗？”
“倒也不是，进来路过的一些人，都对铺子很感兴趣。”
“既如此。”祝婉儿一拍案牍，“那便试一试。”
“哎你可知，进来镇子上的客云来，说要诚招加盟？”
“哦，就是那风靡临近四城的甜品铺子？”
“是啊，当时我夫人吃过一次，还非要让我再带些回去呢。”
“只是这加盟……，又是什么意思？”
客云来一间较为隐蔽的大厅内，柔娘正和几位闻讯而来的商人，介绍着本次加盟的情况。
“各位掌柜的都是这些年来互相知根知底的，这些年来，诸位也知道客云来的情况，本次加盟，有意将生意做大做得兴隆，所以才开办了这次加盟的活动。”
朱老板大腹便便，手玩一圈琥珀盘珠，润得油光水亮，“这加盟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
柔娘准备了几张纸页一一分发下去，“这次加盟的本金是五十两，且需要有一间双层的商铺，位置不拘。”看着他们一一细读那些说明，柔娘继续介绍道：“客云来作为总部，特许各大商铺进行加盟。可选择两种模式，本店供应部分配方，需从这里进货售卖，或者部分资金由你我二人合资，利润按资金分配。向来各位也知晓客云来的声誉，前期可将本店的商标等授权给各位，而我们也会保障各位的权益，每个镇子只此一家，超过五十里，再无加盟店可以竞业。”
而后，柔娘又将特许加盟的细则分发了下去，“介于这是第一次加盟，所以有优惠许给诸位，凡提供资金，本次可一翻为二，算两份股，若是提供配方，后续不论如何变更，一律按照此次的价格售卖，再不会变动。”
那些商人认真细读这字里行间的每个文字，生怕自己的权益有损，朱掌柜的大手一挥，拿起五十两拍在桌上，较旁边的人看着一愣，“管他什么，先算我一份。”
柔娘也没曾想他这么干脆，把事先准备好的文书契约拿给他看。旁边人见他这么虎，嘴角抽搐道：“你也不怕有问题。”
旁边知晓情况的人立刻解释道：“你懂什么，他夫人天天想着吃客云来的点心，若是自家开了，他的夫人巴不得有多开心呢。”
原来是个妻管严，那些人立刻懂了，立刻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朱掌柜的倒是不在意这些，身子向后一靠，挤得椅子“吱呀”一响，“所以说你们做不做啊，我可是瞧着这客云来起家的，除却点心，她家的服务，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些人哪里不晓得呢，只是加盟这件事，他们向来没有听过，又有人问：“那客来居的生意……”
“算得。”柔娘追加道：“但凡是本部的，都算在加盟中，可一并供货。”
若是亏了本，五十两便打了水漂。可若是做成了，别说镇子，去哪里，都有商业伙伴。人在江湖，多个朋友，日后不论做什么都很方便，尤其是对他们做生意的而言。那些家里有铺子空置的，也没曾多想，在朱老板的牵头下，一一交了过去。而有些观望的人，只零散几人选择了加盟，其余人，只看了看，再不敢动。
“既如此。”一切签好，柔娘收起契约，“诸位便是我们客云来第一批加盟商了，日后，恭祝大家生意兴隆，宾客云来！”
祝婉儿在暗室，看着寥寥七八人选择了加盟，各自签订了契约，一一离开。祝婉儿若有所思，轻摇了折扇。
柔娘还在外室整理着东西，祝婉儿却浮想万千——若是向早早将生意铺到大邺城，光靠着这点心的生意，实在不切实际。若是她想早些见到兰亭，在兰亭未来要面对自己的生事时有所后盾，她应当在筹谋些别的生意才是。
只是这点心加盟商，虽说眼下还未见起色，但就今日的名望而言，却也是很好的一步。若是开起来了，从镇子一路铺到城中，再凭着效应，她不信，自己做不起这大邺朝的生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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