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镇楼镜花伴杀机（二）

　　怎么看这老儿都是一副行将入土、奄奄一息的模样，可是听其声之洪亮，却并非是那些病怏怏的躯体能够发出的。且愈加令人奇怪的是，银面人并未用十分震耳欲聋之声说话，只是平常的声音提高了些罢了，可是为何那老者一直骂他说话太吵？
　　银面人早就在老人家的身旁转悠了好些时候，一面上下左右打量着这古怪老儿，只差将他僵硬的躯体翻个个儿了，一面还在与老人家疯人疯语的。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个黄花大姑娘在这里你不看，却总是盯着我这个半身骨头半身皮的老人家看，你就不知道羞耻吗？”
　　银面人早已被气得狗急跳墙，顾不上什么礼义尊卑，骂道：“你这疯老头，什么不知羞耻？盯着一个黄花大姑娘看才叫不知羞耻，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一副儒生的模样，却已经把圣贤书忘得一干二净了么？你大爷的！你大爷的！”最后骂不出来了，还要骂两声你大爷的。
　　夏沐风走近案前，抬手一揖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可否知晓前辈名号？不知此关我们要如何过得？”其实，夏沐风见其虽身着儒袍，却一句一个你大爷的，甚是粗俗，而听力又如此敏锐，想必是内力深厚的老前辈，乃浪荡江湖从武之人。
　　那老儿捋了捋寸尺来长的胡须，道：“你这年轻人还算懂点事，甚是有礼、甚是有礼！不过你的问题实在太多，我老头子记不过来，只能记得第一个......好！我就告诉你，我乃放浪江湖玉箫客”
　　玉箫客，一听得此名，雪梅和银面人便皆一凛，只是两人想得并非一道。雪梅知晓是因为但凡乐馆茶楼都知晓玉箫客的箫音乃天下一绝，足有令人痛心泣下、响遏行云之势，而银面人震惊却乃是因为江湖中人常传玉箫客放浪形骸、不拘一格，连杀人之技都非同一般，乃用箫音杀敌。人人都好奇，箫音如何能杀人，人人都想知道，只不过知道之人早都已成不能开口的死人了。而区区一箫音，如何又能让人心有触动，又能使人心脏停跳，那真是天下一大奇事！
　　可是玉箫客，怎么想都是一风度翩翩，风流潇洒之人，而如今面前这不起眼的老头儿，正是那传闻中人......倒也算是应了不拘一格、放浪形骸之言。
　　“原来真是我大爷！嘿嘿，失敬失敬！......”银面人嘻皮笑脸、鞠躬作揖。
　　“谁是你大爷？！孙子一边儿去！”一面说，一面拿起手边的茶盅，“噗”得一下朝银面人泼去。
　　幸亏银面人轻功了得，一个移步弯腰就躲了过去。“哎，我说你老头子，忒也不厚道，前头你想做我大爷我死也不应，现在喊你大爷却向我泼热茶？忒不厚道、忒不厚道！”
　　“哼，我玉箫客没你这样的徒子徒孙，即使有你这样的徒子徒孙，也叫我早早得赶出本门了！”
　　夏沐风见两人在这么斗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于是拱手再作一揖，正要说道：“前辈，不知......”口中这个“知”字还未吐全，只见玉箫客一甩手，迎面飞来一杯热茶，正冲着夏沐风张开的口。待夏沐风反应过来，热茶已四平八稳地飞到口边，夏沐风一个转身，抽扇打开，借力缓冲，终将热茶放在扇面上转了一圈后稳稳地接住了。
　　只见那玉箫客道：“功夫不错，请你喝茶！”
　　夏沐风见玉箫客如此脾性古怪，想是让自己闭嘴，只好道一声：“有礼了！”
　　玉箫客又转头去看正在瞧着案上棋局的雪梅，捋着胡须咧嘴笑道：“这姑娘甚是乖巧伶俐，是个可造之才、是个可造之才！”雪梅闻此虽觉羞愧，却也觉好笑，说她乖巧伶俐，难道那两人都是顽劣小儿？
　　“哼，原来传说中的玉箫客实是个好色之徒！真是未曾想到！”此话自是出自天不怕地不怕、惹了不该惹的人也能脚底抹油叫他溜走的银面人之口。“到”字话音未落，一盏茶盅已朝着脑门正中飞来。
　　银面人一个躲闪，茶盅自是比茶水好躲，一个乃死物、一个乃活物。银面人正躲得洋洋得意，一转头，一盅茶水正对着他的脸泼了上来。
　　银面人立即被吓得一得瑟，差点魂飞魄散，岂知那并非滚烫之茶水，半天才缓过劲来，只能又羞又恼。
　　经此一着，两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雪梅明白两人情境，此时只好由她开口，“老先生夸我伶俐、是可造之才，不知有甚么可教导之处？老先生尽管说来，雪梅一定细细聆听。”
　　听了雪梅之言，玉箫客甚是开心的模样，摸着胡子道：“嘿嘿，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这三人当中，一个称我为大爷，一个称我为前辈，可是我既不愿与我无关之人沾亲带故，又不愿他人未问我意愿就与我来相识，我玉箫客想认识谁便认识谁，想结交谁就结交谁，可是一经被动，我老头子就不乐意了！”
　　“老先生的潇洒自在，真乃名副其实，让雪梅好生羡慕！这么说，老先生是愿意与我相识、愿意稍加指点了？”
　　“不，我不想认识你！指点倒是......嘿嘿，我老头子除了奏箫下棋，别无他长，也没甚么好指教你的......”说着，摸了一下稀疏的白发，“你说你叫......雪梅？不好、不好，雪中之梅、生不逢时，冷冽刺骨、暗香零落......便是一听这个名字，我就不想认识你了。”
　　面对此古怪老翁，雪梅也觉甚是头疼，可是仍不知此关如何才能过得，只好与此老翁继续周旋。那里银面人只顾自己骂骂咧咧，却在不敢惹这古怪老头，而夏沐风倒是泰然自若地看着两人，只是不敢随意插手，只好见机行事。
　　“......不过，你要是改改名，说不定我便愿意认识你了，更说不准便收你为徒弟了。”玉箫客又发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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