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筹谋之计捕鹰狼（四）

　　言罢，他举起杯酒向文秀公主致意。那厢，公主一面举起面前的酒杯回敬，一面向木旦雄展露笑颜，似在感谢木旦雄将她放置如此高之地位，视若珍宝。
　　公主这一笑，席间本是中立观望一派的皆摇头默默叹息，想这主君与公主二人竟无能至此，全然犹如木旦雄之俎上鱼肉，任其宰割。
　　然，公主这一笑，简直如春风化絮，笑得木旦雄心头心花怒放。
　　木旦雄向穆容一揖道：“方才主君问我要何宝物，此番征战，臣率领的将领们皆是尽心尽力、抛头颅洒热血。臣斗胆替他们请求，将这些宝物皆赏赐与他们！”听闻此言，席间皆是一片哗然，跟随木旦雄南征北战的将领们自然欢呼以示支持，另有臣子轻言惊呼真乃大胆包天。
　　然而，席间愈是哗然，木旦雄似愈是起兴。他继而转向文秀公主，道：“臣可以甚么都不要，多年来，臣呕心沥血、东征西讨，合并多部、进攻中原，皆是为了新犁的明日，希望新犁有朝一日能够比肩中原，在草原上熠熠生辉。若说唯一想要的……”
　　言语间，木旦雄似是有所思忖，狰狞的面目竟非同一般的严肃起来，全场一片寂然，虽已有人猜到木旦雄接下来之言语，然仍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否嚣张至此。
　　穆容将手中酒杯一放，“叮”的一声案桌敲击之声在席间泛荡开来。其迷朦的双眼中含了一丝醉意，道：“木大人只需直言。”
　　“臣唯一想要的便是与公主共结良缘！”木旦雄向穆容一揖道，言罢，直将双眼似箭一般射向穆容。
　　席间仍是无半点声响，酒水从桌案角上滴沥之声似乎都清晰可见。
　　未想，打破这死一般寂静的竟是一阵笑声：“哈哈、哈哈！这有何难！新犁的公主自该是配草原上最英勇无畏的勇士，如今新犁的疆域之内、草原之上，再无比手撕数十熊狼、带领数百名兵士便攻下中原两城的木大人更勇猛威武之人了！木大人这一提议，自是姻缘良配、红绳喜牵，好、好！”转而向掌管仪典的礼官道：“吩咐下去，赶紧准备公主出嫁仪典之各项所需物事！哦，对了，木大人下一仗打算何时出兵啊？”
　　只见木旦雄咧嘴而答道：“愈快愈好，或许半月，或许廿日。待到春暖寒尽之时，中原补给便不再如现今这般缓慢，中原的兵士亦不会像现今这般不适应恶劣之天气。”
　　“好，那么便在十日之内成婚！”
　　席间一片轰然，有为木旦雄鼓掌庆贺的，亦有讶于穆容对木旦雄的宠幸。瞧席上那位正当妙龄、貌美如花之女子，瞧这座下面目狰狞、将近中年之佞臣，除却被木旦雄收买人心之伍，恐怕都会叹息公主将要变得无比凄惨之命运。
　　可是，惊讶和欣喜之余，谁都没有察觉到位于上首的穆容面上，闪过的那一丝皮笑肉不笑之笑意。
　　这也便知晓了，本是脾气暴烈的文秀公主，现今为何能一直好端端地坐于座椅之上，面上不露一丝愤恼之情。便是这深深的恨意，如一把冰凉锋利的刀，插在这兄妹俩的心间。
　　除刀之前，任你痛快，除刀之后，便由我痛快！
　　草原之上是日渐回暖了，虽仍旧凉风习习，禁不住常于风中伫立，然而极目远眺之处、寸尺之间，都可见活物、牲畜不再意兴阑珊，而开始四处跑动、鸣吠而起了。
　　这一日，雪梅立于马厩之旁，迎面晒着太阳，对在背后马厩中照料马匹的勇士道：“这一招输了该如何？”
　　那勇士一面梳理面前红棕色马匹油光发亮的鬃毛，一面道：“弈棋之时，你可曾想过你这一招若是输了，下招又该如何么？”
　　雪梅抬脸迎着金色的有些暖意的阳光，不自觉地将双眼眯了起来，想了想，道：“不曾想过，弈棋之时，只想着这一招之后该如何下，每一招都是以假设此刻这招成功为前提。”
　　“是了，只有在对手出招之后，破坏了原先的计划之时，才会去想如何再弈下一步。棋局之中，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胜负在哪一方，只有两方之赢面大小。但即使此刻赢面是小，谁又知晓下一刻不会扭转乾坤呢？”
　　不错，弈棋之魅力便是在此，雪梅想想自己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对弈棋极感兴趣。弈棋亦是一种堵，堵对方意料不到自己的下一步，堵对方并不是步步上策、算无遗策。如今的局面是一场赌局，人生亦何尝不是一场赌局？
　　然，曾经的雪梅是为自信能够掌控全局而安然若素，如今面临着悍敌，雪梅却不敢再狂妄至妄自尊大，始终心存忐忑因为时时都能因为对方的一个出其不意而陷入困局。
　　阳光照到雪梅的面上，闪出雪梅安然的华彩，夏沐风始终背对着雪梅，此时，他的手中已停止了任何动作，唯有笑声自他嘴中发出。
　　“雪梅，若我们是一对草原上的夫妻，将是如何？”
　　“若我们是一对草原上的夫妻，春季之时，我们将牧羊放歌，夏季将浪游各处戈壁山原，秋日里瞧瞧孩童们放牛玩耍，冬季里或许扎营某处冰山雪原。除此之外，所有世事将与我无关，曾经的世外桃源或许亦不过如此。”
　　“真好，此生若能得此平静，再无遗恨矣！”夏沐风叹道。
　　雪梅在逆光中闭着双目，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正沉浸在方才所说之景中。
　　任何的棋局，无论如何，赢的期望总要是有的。
　　那厢，文秀公主似乎就没那么好过了，曾木离在帐外看到侍女们端进帐的食物总是原封不动地又端出来，又见公主已经几日不出帐了，不禁心生担忧。
　　婚期将近，所有勇士都不便出入公主营帐，包括公主曾经的贴身护卫曾木离。他左思右想，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比常人高出半个身子的彪形大汉只差用脑袋撞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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