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危急关头生转机（六）

　　“不错……不错！”孟三道。
　　白叶虽见到他时便心中有所猜想，但此时听闻仍旧心中一凛，沉思了好一阵，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问起。
　　却见孟三已渐渐缓过气来，兀自平静了下来，他用衣袖拭了已流了满面的涕泪，道：“大人，如果……小的说的是如果，令大人十分信任之人背叛了大人，大人会如何？”
　　言毕，孟三将双眼集中了十分的注意力，注视着白叶，双眼不由得睁得滚圆，抽噎声似是骤然间便停了下来，或许是孟三极力止住了。
　　“若是十分信任之人背叛了我……”白叶将面对着孟三注视的脸转了回来，藏进了阴影之中，兀自沉吟道：“那便要看他背叛到何种程度了。”
　　“如果是从头到尾欺骗了您呢？”孟三问道，双眼亦似是随之更睁大了一圈。
　　孟三虽快马加鞭来到此地，途中无半点耽搁，然心中仍是十分犹疑，该不该将自己调查之结果告诉主子，若是将这结果告诉于他，他又是否能够接受？
　　孟三知晓，有些真相，或许还是永远埋在地下为好，真话未必能令人快意，而有些谎言，却能更能够让人活得更轻松一些。
　　“啪！”的一声，白叶一掌拍在了身前桌案之上，但听他怒道，“孟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此遮遮掩掩，难不成还怕我接受不了不成？这世间除了生死，还有甚么是人无法面对的？”
　　“哼，若真有你说的这般人，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甚么样的痛苦加之在我身上，我便同样奉还于他！”只听白叶咬牙切齿道。
　　可是白叶想错了，世间除了生死之外，还真有让人无法面对之事。
　　孟三便肃然站起身来，低头在白叶耳边轻语。
　　白叶不觉间面色苍白，双眼因满是血丝而变得通红，放在几案之上关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手指不禁筋挛，极不自然地扣着桌面，指甲在表面划出道道刺耳的“呲呲”声。
　　孟三瞧见白叶此般反应，连声喊了好几声“大人”，却皆不见白叶回应，一时有些傻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自言自语道：“皆是我惹的祸，我不告诉大人便好了！”
　　听到此话，白叶才有所回过神来，双目视着前方，这空旷的大厅，就好似此时他的心中，简直空无一物，又是这般讽刺。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头来皆不过是一场空。
　　他兀自道：“不，孟三，不是你的错，是我做错了！今日若不是你亲自来告诉我，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相信是这么回事情！”
　　孟三忙道：“那大人打算下一步如何行事？”
　　他见白叶面色不再如方才那般苍白，但仍在出神深思之中，还道白叶仍在犹豫摇摆，便忙道：“无论大人如何决定，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劳！”
　　白叶默默点点头，却未再言语。
　　只因如今孟三的一个消息，便于转瞬之间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全都打乱了，曾今的敌人未必是如今的敌人，如今的朋友亦未必肯将从前恩仇放下。更重要的是，自己已做了这么多事，怎可能三言两语便消抹干净？
　　他此时心乱如麻，心中惆怅懊恼，五味杂陈，正如孟三所言，下一步该怎么办？
　　雪梅厢房的门再次被敲响了，只不过这回，不再是她想要逃避之人，而是早上送裳裙来的老仆。
　　雪梅很是奇怪，因为在她开门之前，这老仆在门外并未说一句话，让她一度非常惶恐，只是门外敲门声一直不息，最终她还是将门打开了。
　　开得门来，但见老仆恭恭敬敬立于门外，对她道：“姑娘，老奴有一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雪梅心中十分犹疑，然见那老仆抬起的双眼甚是真诚，便将他让进了屋内。
　　那老仆进入屋内后，又向雪梅低头道了一声：“雪梅姑娘。”
　　忽然之间，雪梅似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再细瞧这老仆的面容，双眼半开半闭似是十分无神，厚唇龅齿，脊背佝偻，身子自然亦是十分瘦小，无论身形容貌，皆无一分像得那人。
　　那老仆似是瞧出了雪梅心中疑惑，忽的不知怎的，便将那半开半闭的眼皮抬了上去，无神的双眼顿时显得精神矍铄，衣衫之下瘦小的身躯亦渐渐伸长起来，如口锅般的驼背立刻便挺直了。
　　如此一来，雪梅便确认了心中的猜疑，她动了动嘴型，几乎用气声确认道：“殷伯？”
　　那老仆亦将食指立于厚唇龅齿前，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变回了双眼无神、弯腰弓背的老仆。
　　那老仆轻声道：“我知晓主上被关在何处，主上被白叶带走后，我便一人偷偷潜入这里，易容为这府中的老仆，模仿其行事走路，确认和保护主上的安危，只是……此间将士众多，仅靠我一人之力，实难将主上救出。”
　　“没想到殷伯易容之术如此高超！说来，他现在如何了？可有受苦？可有受刑？”雪梅关切地问道。
　　“他们将府中的一处地窖改作了牢房，将主上关在了那里，主上他被铁链绑缚了手脚，庆幸的是，他们并未对主上用刑抑或有取其性命之意，每日命我将一日三餐通过地窖上方的吊篮送下去，食物亦不算差，可……这也正是令人奇怪之处。”
　　“看来，他们果然是要将他作为筹码，用于逼退新犁和陇右大军。”雪梅沉吟道。
　　“或许是如此，又或许是……”
　　“又或许是甚么，殷伯？”雪梅奇道，既然来此间谈判，她便想知道一切有利的不利的条件。
　　殷伯本不想续言，但见雪梅如此追问，便叹了口气，道：“其实，主上自小是跟随相国参昴长大的。那参昴是在先帝称帝之前，于战乱中的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他天生聪颖，帮了先帝不少忙，先帝亦待他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后来，参昴束发之年时，主上便来到了人世，虽然参昴的年纪比主上长上许多，但他亦同兄弟一般照顾着主上，但自主上明事之后，两人便有所疏远了，直至先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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